第一章 不算開頭的開頭(1 / 2)

2016年2月29日,晚上十點左右,舊金山一家打著“ShenRestaurant”招牌、用中文就是‘沈記餐廳’的中式餐廳後廚,石介正在做下班前最後的檢查。

“煤氣關閉,check!”

“食材收理,check!”

“垃圾潔運,check!”

……

石介一邊嘴裏嘟囔著,一邊在手上的檢查表對應項目旁邊打鉤。當最後一項檢查完,他舒了一口氣,將檢查表貼在告示板上,走向更衣間,準備換衣服下班。

當他走進更衣間,發現副主廚巴斯蒂安正在換衣服,他笑一笑,招呼道:“嘿,巴斯蒂安,你怎麼還沒走?不是要參加朋友的生日派對嗎?不會又跑去和老爺子吵架了吧?”

巴斯蒂安把廚師帽往衣櫃裏一丟,抱怨道:“是啊,那個倔老頭!居然說,我做的宮保蝸牛隻配丟進垃圾桶,真是糟糕透頂!”說完楞了一下神,又將已經丟進衣櫃的廚師服拿出了,慢慢地、認真地疊好,又開始整理廚師帽的棱邊。

這時,石介已經換好衣服,背起他的背包,向巴斯蒂安揮了一下手,說道:“我好了,先出去了,在門口等你,我們一起走!”

巴斯蒂安應了一聲,但沒有回頭,繼續整理他的廚師帽。

石介走入餐廳的大廳,看到一個健碩的老人正坐在吧台裏邊,麵前擺著一小碟五香花生和一個小巧的玻璃酒瓶,正是巴斯蒂安口中的‘倔老頭’——這家餐館老板兼主廚沈誠誌的父親,中國著名廚師沈樂天。沈樂天在國內退休以後,就來到美國和兒子一家一起住,享受天倫之樂。不過他對兒子開的這家中式餐廳隻是製作各種改良過的中式菜肴很是不滿,認為這種行為完全是對客人的欺騙,所以經常來餐廳烹製正宗的中餐,但是隻有中國留學生、國內來的遊客以及少數當地客人才會欣賞他的手藝,一般的客人不太接受他的好意。也因為這個,他對石介這樣能夠欣賞他烹調水準的人格外喜愛。

石介走上前,鼻子抽了抽,用漢語向老人問好:“老爺子,這麼晚了,怎麼還不走?晚上喝白酒可傷身體啊,上次陳醫生可是讓您要多注意了啊!”

沈樂天笑了笑,左手拈了一顆五香花生放到口中慢慢咀嚼,又抿了一小口酒,回道:“臭小子,都管起我來了!等你到我這個年齡,就知道在醫生的建議和為數不多的小樂趣之間做選擇,是一件多麼簡單的事情了。”

石介走上前去,也拈了一顆五香花生丟到自己嘴裏,嚼了幾下,咽了下去,衝沈樂天豎起了大拇指:“果然是越簡單的食材,越體現廚師的水平。這個花生太棒了!您說得太對了,巴斯蒂安的那個什麼宮保蝸牛確實應該呆在垃圾桶裏。”

沈樂天聽了這話,笑得見牙不見眼,舉起酒瓶,連忙招呼道:“要不要嚐嚐這個一回春,我大徒弟專門給我捎來的,國內都很難喝到的哦!”

石介拒絕道:“酒還是算了,我還得回學校呢,不能耽誤了正事兒!”然後話音一轉,說道,“不過話說回來,巴斯蒂安也非常厲害了!最近您教他的那幾道菜,他做出來已經有您八成的水準了。”

沈樂天聽完這句話,笑容馬上就收了起來,抿了口酒,回道:“八成?差一分,就完全是兩個味道,他還差得遠呢!”

雖然沈樂天這麼說,但石介已經看到他嘴角那絲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沈樂天拈了一粒五香花生,丟到嘴裏慢慢嚼,頓了頓,說道:“真是的,小薇怎麼喜歡這樣一個家夥!如果小薇嫁給你的話該多好!你將來的烹調水平一定可以超過我!”

石介心裏隻是哭笑不得,沈樂天口中的小薇就是他的寶貝孫女,這家餐廳老板沈誠誌的掌上明珠——沈薇薇,英文名字叫薇薇安·沈,也是巴斯蒂安的女朋友,不對,應該是太太,兩個人已經在市政廳登記了,現在已經是合法夫妻了。薇薇安可是沈家的公主,估計誰追上了,老爺子就看誰礙眼。

石介回想起兩年多前,自己來這家餐廳幫朋友頂班,晚上回來取落下的東西,剛好遇到沈老爺子揪著巴斯蒂安的衣領不放,兩個人吵得不可開交。一個滿嘴四川話,而另外一個英語夾雜著法語,所以根本是雞同鴨講。當時自己隻好先勸和,然後充當起了翻譯。

原來,巴斯蒂安是舊金山著名法式餐廳——德拉波塔的老板德拉波塔先生的兒子,從小想要做一個世界級的廚師,想要將法餐和中餐結合起來創造新的菜式。

剛好巴斯蒂安的女朋友薇薇安家就是開中式餐廳的,而沈薇薇又恰巧知道,自己的爺爺晚上會在餐廳後廚製作秘製東坡肉。於是巴斯蒂安就被沈薇薇放進來偷學沈老爺子的秘方,卻被老爺子當小偷抓住了,而這時沈薇薇又不知道去哪裏了。

石介隻好留下來當翻譯,將沈樂天的川味普通話翻譯成英語,又將巴斯蒂安的英語翻譯成漢語。

就這樣,本來三天的兼職變成了長期的工作,讓石介有了一份穩定的收入,也讓他學到了很多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