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先是不想外出的。
因為有了孩子,便格外戀家。每日總想看看小寶寶,看他開心,哭泣,吃奶,大便……想陪著他長大。
所以想在老家謀份生計。
投了幾份簡曆,杳無音信。
不知他們既不缺人,為何還要將招聘的信息,一直掛在網上。BOSS直聘,很難見到老板,因為在第一輪就失敗了。
於是想著買輛車,給人運貨。但是囊中羞澀,便想方設法,從姐姐處借了三萬,從爺爺處借了三萬。想著妻子再讚助一點,買輛麵包車,跑貨拉拉。
借錢很不易。
受了許多責備,也隻好低頭受著,不敢反駁。
後來過了數日,未能成功,隻得放棄。一是聽聞貨拉拉單量不多,賺不到錢;二是妻子不願讚助,終究是差了點數量。
在老家又待了數日。
妻子常常抱怨,說整日悠閑,不掏錢養家。
不知不覺,生了許多爭吵。
擔心家庭矛盾越來越深,遂下了決心,仍要外出務工。
離開孩子,是件蠻艱難的事。
但人生不得已的事很多,既沒有辦法抵抗,就隻好默默接受。畢竟孩子生活成長,所費不菲。其餘債務的利息,也是每月催促。
身體雖然是清閑的,但內心是煎熬的。
隻好別了親人,往杭州來。
乘的黑車,兩百元。
七座的位置,塞了九人。
花了二十元,從老家買了一塊大餅,劃開折疊,整整裝了一包。父親大人愛吃這餅,特地買了帶給他。
一路晃晃悠悠,腰酸背痛。
腳下放著大餅,懷裏抱著雙肩包。
車裏沒什麼可消遣,大部分時間在刷抖音。刷的累了,就睡會兒。醒來之後,繼續刷。大家並不交談,各忙自己的事情。
直至天色暗淡,才到了住處。
將七零八落的物件搬下,挪到房間裏。
宿處是父親租的,在一個老舊的小區。
小區很熱鬧,牆邊門口坐了許多人,搖著扇子乘涼。遇著麵生的人,便會問一句“要不要租房”。空氣中漂浮著濃鬱的油煙氣,熟識的人,聚在一處閑聊。
低矮的屋簷上,掛著五顏六色的招牌。
上麵寫著“理發”“快遞”“水果店”“超市”等字樣,店鋪都小小的,既雜且亂。人們光著膀子,搭著毛巾,口音複雜,南腔北調,都是外來務工的人。
這是一種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充滿煙火氣。
底層的生活,總是粗糲而熱鬧的。
讓人心生親近,又充滿無奈。
我也脫了外衣,換上拖鞋。
母親進屋做飯,我則光著膀子站在屋外,吹吹涼風。
天氣實在悶熱。
屋裏則無處立足,實在很狹小。原是車庫,改成了獨立的房間。低矮擁擠,隻放得下一張床,一張桌子,一個櫃子。
兩個人同時站在屋內,轉身就極為不便。
母親煮好了湯,喊吃飯。
三人局促在桌旁,埋頭用餐,喝些湯,吃些餅。
大汗淋漓,褲襪浸濕。
實在熱透了,匆匆吃完,趕緊逃到屋外。而蚊蟲漸起,光著膀子,有點承受不住。總要拍一拍,撓一撓,然後一手掌的蚊子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