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入江南煙水路。行盡江南, 不與離人遇。--宴幾道
“江南好, 風景舊曾諳, 日出江花紅勝火, 春來江水綠如藍, 能不憶江南?”耳熟能詳的詩歌久久縈繞在我的心間。聽一曲琵琶, 等一場晚霞, 憶一個早已模糊了的人。我遍覽不夜長安, 我策馬塞北春寒, 我遊河山萬裏, 最憶是江南。
我生於江南, 長於江南, 聆聽過淅淅瀝瀝的小雨, 晚上散步時候看過運河上開過的船, 半夜躺在床上時總能聽到汽船發電機的轟鳴與鳥雀嘰嘰喳喳, 門前合歡花在風中的飄落, 秋天空氣中彌漫著桂花香, 繞樓而過的河道緩緩流淌……江南有靈, 生長於這樣一個詩情畫意的天地裏,似乎總要發生一些浪漫的事。我與裴知聿的故事, 就是這樣發生在江南的盛夏裏。
我與裴知聿從小一起長大,鄰裏鄉間感情深厚, 年少時的我們也會淘氣地趁大人不注意偷偷下水摸小魚小蝦, 偷偷幹一些調皮孩子幹的事。隨著年歲的增長, 男女有別一詞似乎悄悄橫亙於我們之間, 而我也因為青春期奇妙的變化而不敢抬頭看他的眼眸。少年人的眼眸清涼如水, 周身似乎總是彌漫著秋天的肅殺與淒涼, 有著與少年人氣質不符的老成。仿佛與夏日的江南格格不入。可他的內裏卻總是溫柔的, 少年的眼裏星河蕩漾逐漸成為了我的心之所向。於是萬水千山失語,我溺在被壓縮的冰涼湖水裏,兩岸野花泛濫。我的心事無人知曉, 隻有雲知道。我不知道他對我究竟抱著一個怎樣的情感,或許隻是普通朋友之間的互相關懷又或許他可能也喜歡著我, 少女的心事在盛夏裏無聲長大。在荒蕪的歲月裏, 我觸碰到一整個令人雀躍的春天。江南無所有, 聊贈一枝春。
時至今日,我還能依稀記得當年的一些故事。“賣茉莉花串--茉莉花串--”細雨紛紛的傍晚, 兩岸灰瓦間,總有陌生阿姨的叫賣聲 修改內容婉轉。每每放學時,裴知聿總會細細挑選最大最香的一朵茉莉花串贈予我。少年人的心事化作濛濛細雨悄然落下, 臉頰上的紅暈像是天邊孤獨的雲彩懸於娟秀的臉龐上。我小心翼翼地捧著茉莉手串, 頭埋下輕嗅其中芬芳, 隻覺得理智消逝, 混沌不清。你是否知曉,送君茉莉,願君莫離。可仔細想想,君不相離,何需茉莉。舍不得戴上茉莉花串的我會將它們依依珍藏,直至花瓣發黃發軟。少年人的愛意如盛夏的野草瘋長,我多麼想就一直這樣生活下去, 可怎奈總是事與願違。
寧靜的一切總要有個突然轉變,而我也似乎預料到了這一天的來臨。那天的傍晚不似以往那麼使人心情好, 灰蒙蒙的總覺得要下雨。江南的雨似乎總會來的突如其來又走的匆匆。我再一次目送遠方的日落,念著遠方搖搖晃晃的過往時間直到天邊逐漸暗沉,風喃喃說能聽清脈搏的聲音。四周寂靜無聲,他告訴我說他要離去,到一個我永遠不可及的地方--國外,他全家明早就走。我似乎沒有聽清,又可能是不願意聽清,我微微眯起被風吹得發澀的眼睛,有液體似乎要落下,可我輕輕擦拭臉龐,什麼也沒有。我知道,任何人看到我這笨笨呆呆的模樣都要笑出聲來,可我卻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了,過往在腦海中浮現,仿佛這一切都是一個荒謬的笑話。我知道,我知道,他自小家境殷實,而我隻是一個普普通通的人, 童話裏的故事永遠是騙人的,現實生活中白馬王子終將會把灰姑娘拋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