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二 章 回憶(1 / 2)

很久很久以前,玄月宗有一位不知姓名的女修者,這裏暫且稱為無名氏。

無名氏不知從何而來,隻知道她是玄月宗幾萬個弟子中平平無奇之一,是宗門裏的一塊好人磚,哪裏需要哪裏搬。

師兄追師姐送情書,無人跑腿,她跑;師妹要鎮上的時髦首飾,無人代購,她買;師弟修煉缺靈草,無人幫忙,她采。

力所能及的事,勤勞的佚名都會熱情幫助,把別人的事情當做自己的一樣認真對待,交付滿意答案。

常理來說,大家應該都會感激她。

大家也確實這麼做了,送給她珠玉,靈石,丹藥等等做回禮。

直到某一天。

真正的天命之女出現。

不到一周的時間,受到過佚名幫助的人們都忘掉了她的作為,忘記她的臉,說過的話,甚至是反反複複重複過很多遍的姓名。

像是統一中了什麼奇妙的幻術。

佚名做過的所有好事自動轉接到那名天命之女身上。

在記憶靈識都完好無損的情況下,畫麵中的人變成這位女修者,包括佚名的臉,說過的話,反反複複重複很多遍的姓名。

銜接天衣無縫。

就好像出現在他們世界的,幹這些好事的,本應該就是那個新來的修者。

起初,佚名很難過。

她據理掙紮,拿出幫助別人時留下的信物,去宗門裏找人解釋,證明這些都是她做的,不是那個莫名其妙出現頂替她的女修。

但宗門內外都無人相信她的話,反而嘲諷譴責,認為她是趁他們不在時偷偷拿走了屬於別人的東西,認為她是個小偷。

平日裏溫柔體貼的師姐推開她,皎皎如月的師兄嫌棄她,樂觀開朗的師弟罵她髒。

掌門將佚名關入牢獄,受春夏秋冬一日換四季的最嚴酷災禍鞭笞,敲打,旱澇不停,電閃雷鳴,九九八十一天放出。

她本以為自己會死,出奇地,她卻活著出來了。

劫後餘生的慶幸,暫時代替了此之前的難過,她滿懷希冀地想,這下應該不會再忘記她了吧。

她等了一周,將這些事說給他們聽。

無人記得她,甚至在與別人提起此事時,所有人都以為隻是玩笑話,入牢獄的經曆也是異想天開。

佚名麻木了,思來想去,決定發瘋。

反正她的世界都是冷酷的灰白,與其讓自己難過,不如痛恨整個宗門。

她可以為此習慣於成為宛如空氣的路人甲,披著不被任何人發現的馬甲做好事,當然也就可以選擇去做壞事。

她當真去拿了別人的東西,給那些記憶力不超過一周的愚蠢修者們杯裏放瀉藥,鞋底塗麥芽糖,偷拿作業本。

結果沒人發現。

這個能力讓她在一周的時間內為所欲為,隻要妥善處理,就可以毫無影響,屢試不爽。

可能因為當空氣真的很無聊。

她開始變著花樣給自己的人生找點樂趣,每逢三年門徒入選,假扮成同級,戲弄那些第一麵就不順眼的新鮮血液。

三年如一日。

形形色色的人似流水,鐵打不動的是佚名,她就如一縷能陪人定期交流的孤魂,見得多,看得多,誰都能嘮上幾句。

從她發現自己被忘記的那刻起,生長對於佚名來說就停止了,她永遠保持了那個十六歲小女修的樣子。

修者的歲月是漫長的,這麼多年,傾訴的對象可以是宗門外隨處可見的一根狗尾巴草,宗門內蹲守門前的瑞獸石墩,村裏鄰居阿妹大爺,鎮上擺攤的大娘,富貴的,貧賤的,死的,活的,反正她說過的話,如同過往雲煙一樣馬上就會被忘卻。

從骨子裏,她不喜歡這樣,但後來又發現這樣不錯,隨意調侃一些人一些事情,這些東西都不會記仇。

比如。

佚名一眼就瞥到了某位新生腰間瑩潤亮澤的玉扣,滿身白絲細繡的金黃錦袍,清冷疏離的姿容,斷定那是個不好說話的官宦子弟。

偏偏她就喜歡挑戰困難。

佚名跑了過去,以其腰間玉佩拿錯的荒謬理由挑事碰瓷,黃衣少年當場拔劍橫她頸脖邊,講述緣由自證清白。她被講師批評教育,滾去門口罰站。

佚名不以為意,不痛不癢,反正一周後大家都會忘記這件丟臉現眼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