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故事壹(1 / 3)

那是發生高中時的故事

班上有一個男孩,相貌平平,身材瘦小,一米七左右的身高更讓他在男生中顯得不起眼。在旁人眼裏,他整日頂著重度近視的眼鏡,在遠離人群的角落裏讀一些所謂的“雜書”。

因為他孤僻的性格和古怪的行為,加上當時男生都愛將他人的姓的音調故意拉長來稱呼他們心中認為的怪人,我們就取其姓的首字母,暫時稱其為“S”

我算是人們眼中所謂的“正常人”,每天和朋友開著不葷不素的玩笑——其中不乏貶低別人而取悅自己,抑或是抓著某人的糗事再三嘲笑。而S,那個怪人,自然成為了我們茶餘飯後的談資

“那個S,每次要講話的時候都用手去搓臉上的痘痘”一男生用手在臉上誇張的比劃著,仿佛那痘痘真長在了自己臉上。

“哈哈哈哈哈哈對,那家夥一講話就緊張,手上總愛做點小動作”另一位男生附和著笑

我也跟著笑,如果這種場合你不笑,多半也會被歸入怪人一列,遭受莫名的排擠。

很明顯的是,這類話題的發起者一般都是班上人脈廣,善於拉攏或羞辱他人的人,而接話的人,則一般帶有狐假虎威的性質,也許是和我一樣,害怕被孤立而違心;又或者他也是以此為樂,這我倒不甚清楚。

我並不覺得有趣,當然,我自然也沒有做聖人的覺悟。嗬,好一個黑羊效應,有人會給我扣上白羊之嫌,更有人會大談去個性化帶來的黑暗雲雲。

這些社會學,心理學所研究的,並不能確實的為一個十幾來歲的高中生所完全理解。更何況在學業的重壓和萌發的叛逆中,所謂的大道理也跟“怪人”一般,隻會招致嘲諷和鄙視。

S他似乎並沒有意識到被當做怪人,他仍然每天捧著書,傻笑著搓臉上的痘痘。在別人取笑他時,他也隻是捂著臉,抿著嘴沉默。

我與S的第一次獨處發生在一天雨後。我因為忘記帶傘留在學校,而S正巧值日,因為受排擠的緣故,他被安排去倒垃圾桶和擦黑板。那時學校的垃圾站離教學樓挺遠,他倒完垃圾回來時雨也漸漸小了。他去的時候沒打傘,現在渾身已經濕透了。

“都淋濕了,不要緊吧”我好意的問

“啊啊,沒事”他似乎有些驚訝,不自禁的搓了搓臉,接著像是鼓起勇氣一般

“倒是你,怎麼還留在教室?”

我指了指窗外

“沒帶傘”

“現在雨小點了,拿我的傘吧”

“那你怎麼辦?”

他苦笑著扯了扯濕透的黏在身上的衣服

“都已經淋濕了,幹脆淋回去得了”

我望著眼前的S,厚重的眼鏡因為濕氣起了一層淺淺的白霧,淩亂的頭發在雨水的合下擰成一股一股的團。沒什麼棱角的眼睛裏隱隱透著倔強的光。

“我會過意不去的”我輕輕接過他的傘。“能叨擾去你家一趟嗎?我們撐一把傘”

他點點頭,畢竟要是真淋雨回去,可能第二天就要發燒而耽誤學業了

一路上,我撐著傘,他則把書包緊緊護在胸前,傘不大,我們倆一側的肩膀都濕透了。

很快,我們來到了毗鄰學校的一片老城區,青灰的牆麵上貼滿了宣傳報和各式的小廣告,一旁的路燈顫顫巍巍的透出昏黃的光。

“到了,現在還早,要不上去坐坐?”

我收了傘還他,在結滿蜘蛛網的屋簷下走著,雨還在淅淅瀝瀝的下。

“既然你邀請了,我自然卻之不恭咯”我笑笑,正好在學校把功課寫完,趕著回家也沒什麼意義。

穿過狹長的樓道,映入眼簾的是一串陡峭的,生鏽的樓梯,與其說是樓梯,不如說是鋼製的梯子,沒有扶手在旁,我在上麵的每一步都小心翼翼。這要是有消防檢查,這種樓梯恐怕一定會受到批評和整改吧。

費勁九牛二虎之力,總算是到了樓梯的盡頭,一道鐵門橫在眼前,讓本就逼仄的空間顯得更加的壓抑

S習慣了這一切,他跟在我身後,似乎是防止我不小心失足落下,接著從牛仔褲裏掏出一串鑰匙,繞到我身前,在一陣沙沙金屬脆響後,大門吱呀著打開了。

讓我意想不到的是,與屋子的破舊外表相比,屋內的鋪設倒顯得整潔溫馨:古銅色的木桌上擺著32寸的老式電視,電視旁擺著精致的花瓶,裏麵插著兩株白玫瑰;從客廳往裏走,不過兩步路就是S的書房,中間由一道印著各色牡丹的布簾相隔。

書房內也是一如的整潔,雖然房間很小,各式的書籍幾乎擠滿了美國角落,但所有的書幾乎都按從大到小,從厚到薄的規律整齊的碼好。一張小巧的木桌躺在書籍的中央,上麵擺著一盞青蛙外型的,頗顯童趣的小燈,一旁則是一本厚厚的,陀思妥耶夫斯基寫的《罪與罰》

“你平時就是在讀這些書?”我裝模作樣的拿起《罪與罰》,翻了幾頁。

“沒錯,你也看這本書嗎?”

“讀了幾頁沒讀了,一開始就刀砍房東未免太暴力黑暗了,更不說那冗長奇怪的俄國人名,我都記不住幾個”

他微微笑了笑,拿起一旁的幹毛巾擦拭著頭發

“誰說現實就不比這小說黑暗呢”淋完雨後他的聲音有些沙啞

“要是人間真如此美好,人間失格裏的葉藏天天自殺吸毒是為了啥”

我有些沉默,現在的S似乎不再是那個隻會傻笑的怪人,反而渾身散發著淩冽而決絕的氣息

“虧得太宰治那家夥還是高官家世,這狗屁世界有錢沒錢不都活的沒趣嗎……”

他似乎想到了什麼,突然不說話了,窗外有些淒冷的月光透過窗,斑駁的印在S骨節分明的手上。他輕輕摘了眼鏡,虛眯著望著屋內的角落。

尷尬的氣氛被一段鈴聲打破,是外麵客廳牆上的掛鍾響了,可能是缺少潤滑油的緣故,聲音有些尖銳刺耳。

“我該去接我媽下班了”他迅速的從椅子上騰起身子,“外麵雨也停了,我就不送你回去了”

“你還要接你母親下班?”我實在有些疑惑,難道這麼大人了還害怕摸黑回家?

“嗯,我媽落了殘疾,回家不方便”他語氣很平靜“我每天都要騎車接送她”

我有些震驚,也為自己剛剛的想法感到羞愧,但我不禁好奇,S的身上好像藏著許多我未曾識得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