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寧十五年秋末

喧雜繁複的吹拉彈唱猶如靡靡之音徐徐入耳,吵得人雙耳嗡亂不堪。

一道突兀的聲音傳來,尖細中夾著咆哮:“禮成!送入洞房。”

黎初被這聲音刺得一身雞皮疙瘩,複而悠悠醒轉過來,微微睜眼間滿是恍惚,隻見入目一片正紅,晃晃悠悠的亂了她的眼。

黎初頭疼得緊,不由自主的略略搖頭,剛輕巧一動,頭上的正紅像是要滑落,被人眼疾手快的按住,又順著往上一扯,堪堪遮住。

手臂被人猛力掐緊,黎初疼得一陣悶哼。

“夫人,莫要亂動。”

夫人?

雙腳在地上被拖得“噔噔”作響,黎初這才發現沒法子自如的使用自己的身體。

而自己雙腿無力,雙手被架著,整個人被人直接撐了起來,拖拽著不知要往何處而去?

黎初隻得微微低頭,這一低頭,腦子裏立刻像是被迫不及待的硬塞進了不少的東西。

而她一身古代女子所穿的大紅喜服,入目晃蕩的正紅,則是蓋頭那刺眼的紅。

她這是……穿越了?

還正在成婚?

黎初猶如木偶一般被架著拖著過了一條長長的走廊,腦海裏零零散散的記憶終於緩緩的串聯成片。

“砰!”

一陣天旋地轉,黎初被人粗魯的丟到了喜床上。

渾身的皮包骨頭磕得青疼,黎初的手卻沒有力氣給自己揉上一揉。

“小心些,她今兒個可是大婚。”一個婆子看到黎初的蓋頭微微掀起,露出小巧的下

巴,邊念叨著邊上前給她蓋蓋頭。

“啐,怕什麼,她現在話說不出來,沒準今晚被人一折騰,直接就死了,以後啊,這宅子可就不是姓這個黎了。”

另外一個婆子叉著腰一臉輕蔑的瞧著床上的黎初,反正蓋著蓋頭也不見得看得見。

幾個婆子議論的聲實在太大,黎初正頭腦發昏的在理這身子的身世,冷不防的聽到這句。

再結合腦子裏的記憶,前前後後的這麼一理,瞬間就理順了。

她本是A市的一名中西醫臨床醫生,自小就被人丟在福利院的門口,是個沒甚親人的孤兒。

長大後進了一個頗有名的大醫院,在工作崗位連熬了幾個大夜後,猝死在工作崗位上,眼睛一睜就是被人架著拜堂。

巧合的是,這身子的名字也叫黎初。

而這黎初是大凜國皇商黎正的獨女,大凜國尚農商,是以黎正雖是商人,但卻是有實打實的官階的,位四品,家財萬貫。

上上月,黎正帶著夫人桑寧遠赴臨海行商,在海上突遇暴雨,船毀人亡。

黎初聞聽噩耗,當場吐血暈倒,偌大一個家財萬貫的黎府,就這麼突然間沒了主事人。

黎初恰滿十五歲,還未嫁人,又驟然病倒,家中族親看著這偌大的家產,不免就起了些壞心思。

為了尋個妥帖的名目好謀得黎家家產,竟說要從族中尋一個夫君入贅,用來給黎初衝喜,讓黎初百年後,不至於孤苦伶仃一人。

但這隻不過

是那些心肝似墨黑的豺狼族親,找的個冠冕堂皇的理由,一旦黎初身死,那偌大的家產,可不就歸了那贅婿了麼?

眼看黎初的身子越發不好,五日前說不了話也動不了,時機好得不能再好。

族親們不顧黎初父母屍骨未寒,黎初還在守孝期,強行辦了婚宴。

那用來衝喜的相公還是黎初的三叔公從亂墳崗撿來的乞兒,去了趟衙門,那乞兒搖身一變就成了那三叔公的嫡幺子黎束。

究其根本,就是因為黎初的命不好,族中適齡且未婚嫁的男子,根本就不願意娶黎初這個掃把星。

可憐這黎初口不能言,身不能動。

是活生生似個木偶人兒一般的被拖著上馬去接親,而後三兩個粗使婆子架著黎初的身子拜的堂。

禮成至最後,睜眼醒來,黎初就這麼替換了原主,而那可憐的原主,就此香消玉殞了。

而黎初莫名穿越而來,這麼個糟心的局麵,就落在了她的頭上。

黎初從震驚中緩緩回過神來,那幾個婆子已經出了這喜屋,瞬時,屋裏隻餘下黎初這麼個苟延殘喘的新娘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