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傑山,火雲觀。

“小幺兒啊,師父的大限就要到了,以後怕是不能再保護你,你從小飯量大,自己在上山,為師怕你餓死。”

“我記得你清雲師伯,在京城混得不錯,我給你寫了這封信,你下山找到他後,交給他,他看完念在同門情誼上會養著你的。”

道觀後院,一間廂房裏,一名臉色蒼白的老道士,語重心長的交代著麵前的奶團子。

似乎是身體太虛弱的原因,他一句話說不長,斷斷續續的。

“嗚嗚嗚,師父,我不要你死,我不要。”

奶團子,也就是道士口中的幺幺。

此刻她正淚眼婆娑的看著道士,身上套著件不大合身的道袍,灰撲撲的,補了花色各異的補丁,她很不想老道士死,雖然對方很窮,窮到她一天隻能吃五頓。有時扣,扣到五頓全都是素。

但是,他卻是自己在世上最後的親人,她從有記憶開始就跟著他。

想到老道士死後,自己再有見不到他,幺幺圓滾滾的包子臉一跨,眼淚珍珠似的往下掉。

“幺幺,別哭,人命自有天數,咱們修道之人,理應比普通人更清楚更看得開才是。”

老道士顫巍巍的伸出手,替自己這老來收入門牆的小弟子擦去眼淚。

或許是大限要到了,他的話比往常要密...

從道觀往後的處置,再到交代小徒弟找到自己師兄後,要聽他的話。還有就是不能像在道觀裏一樣,敞開肚皮吃。

大胃口的小孩,是不討大人喜歡的。

幺幺本來還乖巧的點頭,哄著老道士,可聽到這點,小臉頓時愁雲慘淡,她默默嘀咕。

大師伯看來在京城混得也不太行,五頓素都沒有,她忽然有些糾結,要不要去找了。

老道士哪裏清楚小徒弟的心情,他此刻仰麵朝天,突然有點害怕死了去麵對先祖們。

火雲觀到了他這代,人丁飄零。

大師兄遊曆在外,自己大限已至,就剩下幺幺......

看了眼跟床榻齊高的小奶娃,這孩子來曆不清,但學習玄門術法可以用恐怖來形容,別看年紀不大,等閑修士拍馬都趕不上。

當初他撿到人的時候可高興壞了,以為是上天可伶他火雲一派,送了個資曆絕佳的弟子來承襲衣缽。

可養著養著,老道士卻意識到,自己這小徒弟性子跳脫,難承大責。

或許是執念加身,老道士閉眼前,握著小腦團子的手,交代道:

“往後若有機會,記得發揚光大我火雲一脈,真有那一日,幺幺你記得給為師燒張紙,這樣為師也有臉去麵對列祖列宗了。”

“我一定會做到的。”

幺幺重重的點了點頭,她雖然小,不清楚發揚光大是什麼意思,可架不住老道士天天念叨,她大致也摸清楚,發揚光大等於--多多的香客、多多的香油錢。

“好,好啊!”

老道士老感欣慰。

有了小徒弟的承諾,他的執念算是徹底散了,一身的生氣如潮水決堤,形容枯槁下來。

“師父!”

幺幺低低的喊了聲,可這次老道士不再像往常一樣,笑眯眯的回她了。

她烏溜溜的葡萄眼裏浮上水霧,‘啪嗒’‘啪嗒’,一顆顆的往下掉珍珠。

......

兩天後,火雲觀門前。

安葬好老道士後的幺幺,要下山了。

她背負著小包裹,裏頭裝著老道士咽氣前烙的十幾張大餅,還有些吃飯的家夥什。

小包裹塞得鼓鼓囊囊的。

臨走前,幺幺朝著殿裏的祖師爺緩緩磕了三個響頭。

她沒有關上道觀的大門,因為值錢的,她都收拾走了。

下山的路,對於幺幺來說是有些陌生的,以前都是老道士帶著,這次她自己走,走錯了好幾次方向,最後才成功。

終於,下山啦!

看著車水馬龍的大道,幺幺圓乎乎的小臉上展開久違的笑容。

她以前聽到香客們說山下很精彩,一直都想去看看,奈何年紀小,老道士不讓。現在沒人管,她哪裏都可以去了。

不過,在那之前,她得找到清雲師伯。

畢竟師父給自己留的餅子,頂不了兩天。

她伸手從背包裏摸出張黃符,掐算清雲師伯的生辰八字,以此來憑定方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