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花永熹,到你了。”管家的煙槍嗓一吼,八姐捂著手指頭,將小尖刀遞給了我。
看著麵前綴著一點紅色的大海碗,我大義凜然,手起刀落,大滴大滴的鮮血就從指尖劃開的傷口,滴到海碗裏。
沒錯,我正在滴血認親。誰讓自己是柳葉眉、杏核眼、櫻桃嘴,偏偏不像掃帚眉、蛤蟆眼、香腸嘴的大帥老爹?
也許真是做賊心虛,我娘臨終前就交代了應對之法。我特意買通老奴,在麵前的海碗裏放了明礬。這回,就算是看家的大黃狗旺財把血滴裏頭,也能驗出是大帥的種。
兩滴血在水中相融毫無懸念,暫時打消了花大帥的疑慮。
為了銷毀證據,順便向老爹表表我這顆赤子之心,我氣運丹田,一屏吸一仰脖,一大海碗血水下肚,飽嗝混著解釋溜出嘴邊。
“嗝――爹,雖然我全挑著媽的優點長,但性子可是全隨了您啊,豪爽、一口悶。”我這一招,把在場的十個姨太和我的十五個姐妹通通鎮住了。
忘了說,這次滴血驗親是集體活動。爹爹占山為王那些年,搶了十個美人來壓寨。他本想改良改良自己貌醜的基因,希望有朝一日能生個高大英俊、文武雙全的兒子繼承衣缽。不料,家中的丫頭片子都能湊成四桌麻將,不見有個帶把的。更讓爹發愁的是,姑娘長得像他的吧,出嫁成問題,比如老大、老二……除了我;長得漂亮的吧,又偏偏沒一點兒像他,比如我。
故而,爹爹才在身體不濟的當下,想出滴血親的法子。我是順利過關了,其他人呢?
一炷香過後,還未相融的血竟然達到八成。
二姨太號啕:“大帥,老大跟您都像一個模子印出來的,怎麼可能不是親生的!”
眾姨太附和:“是啊大帥請息怒,定有妖人作祟。”
大廳哭鬧成一鍋粥,花大帥大吼一聲“閉嘴”,揉著太陽穴回了屋。
我第二個撤回廂房,已等不及要去見見那個“作祟的妖人”。
“作祟的妖人”此刻以睡觀音的造型,側臥在我的軟榻上,他聽到腳步聲,丹鳳眼斜斜一抬,帶著了然的笑意:“瞧你得意的,大廳一定很熱鬧。”
我三步並兩步,來到軟榻前,笑得前仰後合:“我爹臉都氣綠了!快說,是不是你搞的鬼?”
姬沛雲拿折扇敲我的腦門:“這麼沒大沒小?當初請我出山,說好要尊稱‘師父’。”
我腆著臉道:“師!父!快給徒兒答疑解惑唄。”
這聲師父把姬沛雲叫得通體舒暢,他伸了個懶腰,盤腿坐起,聲音慵懶低沉,道破其中玄機:“有錢能使鬼推磨,我不過是讓管家用蘸醋的布事先擦了個別人的碗而已。隻要容器帶酸,就算是自個兒的兩滴血都融不到一起。”他越說越興奮,索性大手一揮,“徒兒,快備筆墨紙硯!”
知道他又詩興大發,我趕緊遞上紙筆。
隻見,姬沛雲握著小狼毫,在名為《花大帥詩抄》的線裝書上奮筆疾書――要問女兒有幾個,十六女娃湊四桌。滴血驗親一團糟,不知她爹是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