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蝴蝶與風暴(4)(1 / 1)

婦人聽了何微末含著警告意味的話語,笑吟吟的神色卻沒有絲毫動搖,她目光深長地打量著眼前的少女,就像打量那隻貓那樣:“既然是四小姐的……”

何微末袖中攥緊的手微鬆,以為敲打奏效了。

豈料,葉荷話頭一轉,看向了李音書,語氣溫柔:“那明河,我們繼續吧。”

腦中有根弦“嗡”地一下崩斷了,何微末愣了半晌,回神後心中恥怒交加,顧不得那麼多,上前與橫在貓與她之間的葉荷推搡:“李二夫人這是何意,你們拜訪何府卻做出侮辱等事,是不把何府放在眼裏嗎?”

小孩如何能與大人較量,葉荷兩下便架住了企圖靠近李音書的她,讓她寸步難前:“不放在眼裏?怎麼會呢?如果這是何府大小姐和二小姐的貓我斷然會親自歸還,但它是你的,就沒有那個必要了。”

葉荷故意的,從容不迫的話語,但字字都往她心上碾。

這麼做的意義在哪呢?

自然是讓世間多一個像自己這樣的同類,醜陋的人看見了和自己一樣醜陋的人,孤獨的心才會得到些許安慰。

葉荷看著眼下氣憤掙紮的女孩,麵上浮現一抹哂笑:“一個庶出代表不了何府,一個庶出養的貓死了,誰會去追究,你敢讓你的父親為你追究嗎?”

聽見“父親”二字,何微末身子一僵,憤怒的神色滯在臉上,看上去竟然顯得有幾分可憐無助。

葉荷慈愛地摸了摸她的頭發:“不,你這麼聰明,一定不會把一隻貓死了這種小事告訴你父親讓他生厭。”

她預料了何微末所有能走的路,可惜啊,條條是死路,她反複告訴她:卑賤就活該一無所有。

何微末在何府中履薄冰至今,性情比同齡人穩得多,尤其能忍,如今被人揭痛羞辱,卻無可奈何,也受不了,極其想歇斯底裏地對著葉荷可恨的臉一通抓撓。

但她硬生生捱住了,她沒有資格發瘋發泄,她無所依仗,要自己承擔後果。

她忍得很痛苦,心肺中憋了一團毒火,燒得整個胸腔又灼又刺,她眼神空空地望著李音書手裏的貓,狠戾地擠出一句無力的話語:“你們明明也是庶出,憑什麼……”

憑什麼以上位者的姿態欺我?

葉荷笑,笑裏帶著輕蔑:“我們不會在這個位置呆太久的,而你這樣拘謹乖巧隻會去討別人歡心的小姑娘就不一定了。”

說著,婦人若有似無地掃了李音書一眼,意味深長。

何微末突然想到了什麼,盯著貓的眼睛突然亮了起來,像是覓到了一絲希冀,急切激動地開口:“你、你們可以看不起我,但是我與桑府唯一的嫡女交好,這是她送給我的貓。”

對,這是桑結送她的貓啊,還給她取了名字叫“旺財”。

桑家嫡女,這下他們總該有所忌憚了吧?

何微末忐忑地觀察葉荷的反應,隻見她確實意外了一下,然後淡淡“哦”了一聲。

“桑家嫡女,我知道,”葉荷挑眉,“你敢說出來那確實是有幾分把握讓她給你出頭。”

“她一定會的。”婦人好似無關痛癢的樣子讓何微末極度不安,她咬牙再次強調自己與桑結的關係,妄圖能起到威懾作用。

此時,她感到羞恥,如今她竟像條狗一樣需要仗人勢,所仗之人還非自家人,而是別人家和她同齡的孩子。

葉荷看著她突然咯咯笑出了聲來:“搬出一個小孩壓我,是要我和你們一起玩過家家嗎?”

“她和你一樣都是小孩子呢,做什麼事都得先聽大人的對不對?你說,她的父母會舍得她來沾染庶出們肮髒的爭鬥嗎?”婦人掐住女孩的下巴,迫使何微末抬頭與自己對視,欣賞著那雙眼中的希望與純真慢慢溺斃在她溫柔殘忍的言語中,“就算你能把她一個人騙出來為你說話,如果大人不追究的話,一個孩子的指責和玩笑誰的分量更重呢?”

絕望的迷霧再次騰起,將何微末籠罩了個徹底,她抓著葉荷的手腕不住發抖,終於向什麼認輸屈服了:“求求你,剛過它,它陪了我三年……”

她哀求的話音一停,瞥向被桎梏的貓兒,神色痛苦地掙紮了瞬間,而後急切道:“我可以、可以為你們找別的貓來,無論多少隻,放過它。”

能提出這樣惡毒的交換,何微末知道,自己現在的嘴臉一定醜惡得不堪入眼。

可旺財對她來說不單單是寵物,它從九歲開始陪伴她,與它一起說話玩樂都已成了日常,它能無限包容她,聽她訴苦,目送她出門,等待她回家……這一切看起不算什麼,可是珍重在唯一,是冰冷的何府上下唯一能取暖的活物,是寄托,是念想,是希望。

何微末看著心愛的貓時不甘想:為什麼犧牲的一定是它?

用別的貓換命,是不是旺財就可以不死了?

卑劣又灼燙的想法。

何微末自暴自棄地想:

或許出身地賤的人不配高尚。

她狠心做了決擇,但葉荷卻說:“可我偏要這一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