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座破舊狹窄的四合院裏,潮濕發黴的紅磚一塊塊兒壘成高牆,石灰地麵還算幹淨,房梁坑坑窪窪有被鳥兒啄過的痕跡,木頭已然酥了。

小小的房子看上去已經很有年頭了,北屋的窗戶上貼著嶄新的紅色“喜”字剪紙,門前掛著兩個二手的舊燈籠。

家裏的女主人留著那個年代已婚婦女最常見的低丸子頭,穿著粗糙的布衣,卷著袖子在家裏熟練地幹著家務。

黎湘玉其實已經嫁進這個家一年了,但是到今天才領證,隻因她剛到法定婚齡。

黎湘玉掃完地,倒完了垃圾,接著拿盆子打了盆水,盆子邊緣搭著一塊毛巾,她抱著盆子進了屋裏。

北屋的炕上躺著一個男人,長得又高又壯,身上的衣服有一大片髒汙泥水,臉上沾著泥點子,但看得出模樣挺俊,隻是此刻昏迷不醒。

這正是黎湘玉的丈夫,今早領證回來的路上,他到處亂跑,被一輛拖拉機撞了,人摔進了泥坑。

倒是沒什麼大礙,就是昏迷的時間有點長。

不過這種事情常有發生,黎湘玉已經習慣了,他在外麵摔傷跌傷都是家常便飯。

因為她這個丈夫並不是一個正常人,而是智力隻有三歲的傻子。

嫁給他以後,黎湘玉就成了他第二個媽,不得不像照顧孩子一樣伺候他。

黎湘玉已經厭煩了,很多時候對他都是麻木冷漠的,沒有什麼好臉色。

沒多久,床上的人睜開了眼睛。

黎湘玉瞥了他一眼,一邊擠幹毛巾的水,一邊冷淡地說道:“衣服褲子都脫了。”

可江大柱卻沒有像往常一樣既聽話又笨拙地脫了衣服,等她來擦身,而是茫然地望著她。

他的眼神似乎也和平時不太一樣,不再那樣傻裏傻氣,而是變得清明警惕。

江跡商看到眼前這一幕,愣了。

頭頂是一片粗長的木柱縱橫交錯架成的屋頂,天花板灰撲撲的,屋裏的物品很陳舊,床不是床,是一個灶台大炕,灶台上燒著一壺水,再往下是掉皮的櫃子、桌椅,整個屋子都很有年代感。

灶台前站著一個年輕的女人,身上穿著淺紅條子上衣和粉紅的布裙子,身材又高又瘦,長得很清秀,大又圓的雙眼皮杏眸,睫毛又密又長,隻是膚色有些暗黃,是常年下地幹活的緣故。

這是什麼地方?他不是出車禍了嗎?

他原本是一所名校的大學副教授,上午剛結束了一節高數講座,家裏就催著給他安排了相親局。

眼看也快而立之年了,相親也推不掉,隻能答應,去的時候是好友主動開車送他,結果在路上出了車禍。

一醒來,就到了這裏。

江跡商低頭一看,身上的西裝竟變成了一件很舊很土的格子襯衫,下麵是鬆鬆垮垮的灰色粗布褲,身上滿是泥點,黏糊糊的很不舒服。

“我跟你說話呢!”

先前講話的女人突然提高了音量,沒耐心地催促道:“快點脫了,我還有別的事要做。”

江跡商微微皺眉:“我們認識?”

他茫然地看著周圍陌生的景象:“我怎麼會在這裏?張旭遠呢?”

張旭遠正是開車送他的人,也是他的多年好友。

黎湘玉麵無表情地回答:“是張旭遠把你送回來的,他現在回家了。”

江跡商:“?”

張旭遠在搞什麼鬼?把他送到這裏做什麼?

“你到底是誰?”他眉頭越蹙越深。

黎湘玉覺得古怪,江大柱這一摔又摔傻了嗎?但他為什麼還記得他們的鄰居張旭遠,卻不記得她?

張旭遠就住在他們家隔壁,兩家是鄰居,平時經常走動。這次去民政局領證,也是他開三輪車送他們去的,回來的路上沒拉住亂跑的江大柱,讓他被拖拉機撞了。

她朝他翻了個白眼,煩躁地說:“我是你老婆。你到底能不能把衣服脫了,我還沒做飯,你晚上要不要吃飯了?”

黎湘玉最後一點耐心也被耗光了,伸手就去扒他身上的衣服,要給他脫下來拿去洗。

江跡商嚇了一跳,連忙阻止她亂來的手,有些生氣:“你做什麼?”

黎湘玉不和他說話了,快速地脫掉了他身上的衣服。

江跡商根本無法阻止她的所作所為,因為他發現自己的手臂使不上力氣,不止是手臂,渾身上下都像是肌無力一樣,沒有辦法反抗她。

他隻能咬著牙斥道:“你住手!”

黎湘玉像是聽不見一樣,麻利地將他身上的髒衣服脫下來,用毛巾擦幹淨身子,拿來新衣服給他套上,做完所有事,就抱著裝有髒衣服的盆子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