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傳聞中的白月光(1 / 1)

男人眼中的白月光或許是牆上淡一點的蚊子血,或許是菜板上的飯粘子,無論經過什麼流沙、歲月的衝洗,到最後還是一張雪白的麵龐、半點絳朱唇、三千青絲瀑,具象到不能夠在具體,由此可見愛情的唯物主義者對於“情不知所起而一往情深”的探尋是基於具體的物質的。

張好認為自己也算的還是一個唯物主義者,她的付出則主要靠金錢的收買。

庚子年的小寒夜,張父要將女兒賣掉而一個來換口飯吃,母親張秀娟的眼淚滴在她的額頭。在三個姐妹裏張好排行第二,“大的我們不能賣,小的人家不肯要,你願不願意……”

她拎得清是非輕重,也慶幸自己還有人來要,命運在你麵前撞鍾,不聽也要聽。

那戶人家有兩個少爺,官兵攻打重慶的時候死了大少爺,小少爺梁文告訴梁老爺自己也要去“捐軀救國難”,卻被大老爺打暈了送到美國。

這幾年她總是聽聞遠方寄來的家書,聽到管事的說:“少爺出息了,他要到那裏的學堂當教書先生……”

於是乎,一個文雅的書生走進她的夢中,他不貪財、不貪色也不貪生,在一間破廟當中遇到了淪落成妖鬼的聶小倩……

梁文作為張好整個青春時代的白月光,卻還沒有正式在女主人公的麵前出現過一次。張好想象他是一個在危難時刻挺身而出的亞曆山大·漢密爾頓,或者是現代版的及時雨宋江,可惜兩者都不能概述梁文的眉眼和脾性。

梁太太是整個家裏最了解梁文脾性的人,可惜她並不願意多說關於他的種種傳聞。下人們說梁太太的心已經隨著大少爺一起死在了重慶的深山裏邊,她的宅子死氣沉沉,18歲以前的張好不大願意靠近,也不大敢靠近,一陣風來,滿牆的瑤台玉鳳菊花如同長毛的死屍。

“明明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卻打扮的死氣沉沉……”母親張秀娟很少過來看望自己的女兒,早年間因為吃不起飯,她把張好寄養在梁家祖宅裏,或許是因為太過愧疚,她隻在大小寒的節氣裏來送一趟衣服。

“文少爺還在美國嗎?今年不回來了?”她轉過頭關心女兒的未婚夫,看到張好的眼神呆滯,不明白這個丫頭為什麼對自己的丈夫沒有一點心思,“現在通訊很方便的,你過節給文少爺寫封信,也是家人的慰問。”

僅有感謝,你們的感謝令我18年來束手束腳卑微討好,她想,她唯有低頭應是。

張好女校畢業之後就沒有離開過梁府的大門,如果少爺還要她,那她就能在這個宅子裏有個家——如果少爺不要她……

輕撫著自己滿頭秀發,她也曾聽聞哪樁金貴門楣被拒婚的女眷要死要活,鬧得滿城風雨,不過,她是個安靜的人。

管家笑眯眯的回了一聲,“少爺在美國當教書先生,應當是不會回了。”

“這怎麼行!”張秀娟急的拍自己大腿,她感到精神崩潰的原因大概是女兒要飛上枝頭變鳳凰,枝兒卻長到了十萬八千裏去。

管家立刻睨了一眼這個老太婆。

“乖乖隆地咚,二少爺出息了……可憐我這個女兒啊,陪著二少爺熬過這麼多年……二少爺是個知恩的人,不知道什麼時候也領你去啊?”她扯著哀怨的嗓音打著腔,在空蕩蕩的宅子裏縈繞幾轉,如同戲班子唱念做打一樣熱鬧。

就在眾人以為這一切快要結束時,一陣沉肅的女聲質問道,“是誰在鬧呢?”管家一看屏風後走出來的人是在佛堂念經的梁太太,一個頭兩個大,他知道這一次被罰幾個月錢是沒跑了,隻好輕聲解釋前因後果。

“唔,你要讓好兒去美國,我自然沒有攔著的道理。”她輕柔地說著,“少爺也缺個人照顧,去了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