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仍然是一個女護士,但這次她沒有走向吊瓶,而是徑直來到墨林身邊,輕輕地說:
“墨博士,有人托我轉告你,他們有東西要給你。”
“現在嗎?”她的眉頭擰成了疙瘩。
“是的,不會很久的。”
“要不還是算了吧……”馬老師勸道。
“不會有事的,”她轉頭說,“我去去就來。”
護士推著墨林的輪椅,消失在了門口。
“總覺得這裏怪怪的。”林安嘟囔著。
“保持警惕,”馬老師擰緊了眉毛,“我們不能掉以輕心,這背後的真相可能隱藏的更深……”
“但是不管怎麼說,”他歎了口氣,“總算是把項目從垂死邊緣給拉回來了……”
半小時後……
墨林神情恍惚地被推了回來,她手裏夾著兩本厚厚的本子,加起來約有一本新華字典那麼厚。
護士打理好以後,退出了房間。
“展開說說吧,”林安一臉神秘地說道,“他們都跟你講了什麼?你在聽嗎?”
“哦……哦……沒什麼,”墨林神情恍惚,像是被灌了什麼迷魂湯一樣,暈暈乎乎的樣子,“唉……其實我也沒在聽,隻抓住了幾個詞,好像是什麼核聚變……筆記……還有詩集那些的,還講到了我母親。”
“你的母親?”他們很詫異,因為在印象中墨林從來都是一個人,她的家庭就如同她本人一樣神秘又令人琢磨不透。
“關於這個……算了,不提也罷。”她把頭搖的跟撥浪鼓一樣,“誰能幫我看看這本詩集,我頭有點暈。”
林安接過詩集,仔細端詳著它的封麵。
“嘶……是狄蘭·托馬斯的詩,還挺重的。”
“是嗎?”她夢囈般說,“讀看看吧。”
“我找找……誒,這句我喜歡!‘不要溫和的走進那個良夜’……”
“狂暴的人抓住並歌唱過翱翔的太陽,懂得,但以為時太晚,他們使太陽在途中感到悲傷,也並不溫和地走進那個良夜。”
“你讀過?”這回輪到馬老師震驚了。
“差不多吧……”她不想把夢裏的事告訴他們,更何況這本詩集她需要保留著,以後指定有大用處。
“我記得這首詩好像是狄蘭·托馬斯寫給他的父親的,目的是鼓勵父親還是什麼的……”
“狂暴的人抓住並歌唱過翱翔的太陽……”馬老師沉吟道,“我記得有一陣子這首詩在某個大學的物理係很流行,幾乎成了當時流行的標誌……後來不知道為什麼熱潮就過去了。”
“那是我母親任教的大學……”她差點脫口而出,畢竟現在並不是什麼東西都可以告訴他們,有些秘密就該被保守直至被帶入墳墓。
墨林從一出生就活在一個冰冷冷的世界,五歲時失去了父親,母親又幾乎對他們不管不顧,在黑暗世界中的摸爬滾打練就出了她對什麼事漫不經心的心。
在她的世界中,不需要存在什麼真情實感,隻需要絕對冷靜的理性,和冰冷冷的現實就夠了。
母親在國內最好的大學任物理學教授,在她的熏陶下墨林他們姐弟倆從小就表現出了對理科極高的天賦。以身作則是最好的老師,他們順利升入中學。
或許是終於覓得了一絲遙不可及的真情,又或者是壓抑許久的感情獲得了解脫,在墨林選擇遵從母親的意願學物理後,他弟弟卻毅然決然的選擇了航空航天專業,並且憑借著優秀的成績獲得了飛向太空的機會。
就在4年前的一晚,也就是飛向深空的飛船起飛的前一天晚上,她的母親自殺了,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當遺體被抬出公寓的那一刻,她感覺天都塌了下來。
目送飛船離開後,她獨自一人來到了母親的墳前,大哭了一場,然後從此關閉內心,永遠一副冷漠的樣子麵對外界,小心翼翼的保護著自己的傷口,不被再次劃開。
“往後的日子,還很長呢。”她輕輕吐出一句。
林安細細品味這番話,怎麼讀都不對勁,最後隻憋出來一句:
“算了……還是加油吧,畢竟能分配給我們的任務好歹應該都不會太刁鑽……”
個屁啊
半個月後……
看著麵前密密麻麻的文件和計算紙,墨林困倦地把目光再次投向了窗外的雪山。
西藏的夜晚來的極其緩慢,接近十點鍾太陽才邁著沉重的步伐徐徐下落。黃昏是一天中她最喜歡的時刻,也說不清為什麼,或許就是有種迷茫之人終將回到家的安穩吧。
或許她說得對。墨林想著,推開了桌上的紙張。
往後的日子,還很長。
2
江源醒來時,還是淩晨
他夢見自己駕駛著一艘萬噸級的星艦,駛向了六光年外的新家園。“夢總是荒唐的,現實也是一樣。”他這麼安慰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