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枕上盡吟(1 / 3)

1

魏千禹從邊境回來的時候,我剛從寺廟裏回來。

丫鬟們害怕又惹我不高興,識相得迅速退去,魏千禹脫下戰甲,讓我靠近他。

我卻一臉嫌棄的往後退步,冷淡道:“別碰我!髒。”

我這話可謂極其惡毒,想過無數次見到他時要說什麼樣的話,也想過如何對他進行報複。

是不是下一次見到他的時候,一劍送他飲恨西北,或者在他最愛的酒裏下毒,讓他痛痛快快的死去。

但當看到他真實出現在眼前,我才發現自己連最起碼的偽裝能力都消失殆盡。

我的內心充滿憤怒和恨意。

但我仍然保持克製,隻是用冷冰冰地目光注視著他。

魏千禹穿著一件墨色的外衫,衣擺上繡著金線暗紋,腰間係著白玉腰帶,襯得他整個人越加英氣凜冽。

他似笑非笑看著我,問:“你怎麼了?”

我垂眸掩飾住所有情緒:“王爺,我有些累,先回房歇息。”

他點頭應允。

我轉身欲走,他忽而伸手拽住了我的胳膊,低聲問:“我聽聞,我每次出征,你每天都會去寺廟上香,直到我回來。”

我抬眼望向他,神情略顯僵硬:“我求的是自己欲望,不是祈求你早日平安回來。”

他輕笑一聲,放開了我的胳膊。

我能感覺到他眉梢微挑,嘴角勾勒起一抹戲謔笑容。

我知道,他在嘲弄他的癡傻。

2

次日。

湖中種了幾棵柳樹,柳枝柔軟,隨風飄搖。

我坐在鏡台旁梳妝打扮,一襲水紅裙子襯得肌膚雪嫩白皙,烏黑長發披散肩頭,眉心畫著精致的梅花鈿。

這也是“她”最喜歡的衣服顏色,鏡中人兒眉目溫婉秀美,我忍不住多照了好幾次,仿佛能透過她的容顏,看到她的靈魂,但我終究不是她。

我模仿她的一切,雖然隻為了博取歡心,但!

更多的是想要殺了他,替姐姐報仇,他沒能照顧好我最愛的姐姐。

看著鏡中的自己,似人非人,我深吸了口氣,起身離開屋子,朝門外的侍女吩咐了句:“王爺在哪?”

侍女指了指書房的方向:“在書房處理軍務呢。”

我徑直推門而入。

魏千禹站在窗邊負手而立,手中還有忘憂酒,他仰首飲盡,唇齒間彌漫著濃烈的苦澀味。

“魏千禹。”我喚他名字。

他回過身,目露詫異。

片刻之後,他收斂了神色:“你……怎麼來了?”

我笑得明豔動人:“王爺難道就不想我嗎?”

魏千禹皺眉看著我,語氣生疏,小心翼翼:“王妃近日,可否感覺身體有何不適?”

我怔了下。

我佯裝疑惑:“我最近身體很康健。”

他的眼神變得晦暗莫測,隱約夾雜著一絲疑慮。

魏千禹道:“為何這次回來,感覺王妃變了?”

我故作羞怯:“我哪敢變啊,我隻不過是換了個方式,討你歡心罷了。”

他盯了我許久,眉尖蹙起,忽然轉移了話題,“王妃,明日可否陪本王喝酒賞月呢?”

我頷首答應。

我愣了下,繼而欣喜答應:“好呀!”

魏千禹頷首:“既然如此,我派人速速準備,本王等不到明日了。”

我道:“王爺,有些心急。”

魏千禹看著我的眼睛,笑容漸深:“本王的王妃,比以前更漂亮了。”

我嬌嗔道:“你就貧吧。”

說完,他將書房中剩下的酒壺遞給我。

我接過,仰頭便灌了兩杯,酒液灼燙喉嚨,像火燒一般痛楚。

但更多的是心酸的滋味。

這一切並不屬於我,而是屬於我那死去的姐姐,我隻不過是利用她王妃的身份,埋伏在魏千禹的身邊,替她報仇雪恨。

3

我做好了一切準備,隻待今晚下毒,殺掉魏千禹。

然而,當夜幕降臨時,魏千禹竟未來赴約。

我焦躁不安,害怕他來,又害怕他不來。

他遲遲未來,我心裏焦躁萬分。

突然有一個念頭浮現在腦海裏——

魏千禹不會是察覺出了什麼端倪吧?

深夜裏終究抵擋不住困倦,我沉沉睡去。

醒來時,發現自己在屋子裏靜悄悄的。

魏母小心翼翼地端了盆涼水進來潑在我臉上。

我被驚醒,揉了揉惺忪的雙眸,茫然的視野漸漸聚焦。

魏母大吼道:“嫁來魏府已有三月,從來不給長輩請安,若傳了出去,我們魏家臉麵何存?”

我呆滯半晌,終於反應過來,咬牙道:“你又不是皇室貴族,像你這樣的人,不配我給你請安。”

魏母瞪圓眼珠子,揚手就要扇我耳光:“你這賤蹄子竟敢侮辱長輩?”

我側開頭避開她的巴掌,冷哼道:“我侮辱誰了?一口一句賤蹄子的,來人評評理,是誰侮辱誰?”

“你……”魏母怒道,“你這賤蹄子,我今天就教教你魏府的規矩。”

我一陣錯愕,猛地抓緊她的袖子:“罵誰賤蹄子?我任清寧,可不是好惹的。”

我正要和魏母打起來,魏千禹走了進來。

“母親。”他皺眉阻止,掃一眼狼狽不堪的模樣,再看向我時,目光中閃過厭煩。

他看到我們爭吵,臉色頓時陰沉。

他雖有時癡傻,但畢竟經曆過戰場的洗禮,如今威嚴依舊令魏母心虛,她訕訕縮回手,解釋道:“執兒你誤會了,我與寧兒隻是閑聊,沒吵架,見她遲遲未來請安,我就以為她出什麼事了。”

“母親言重了。”魏千禹緩步走到我跟前,伸手扶住我的肩膀,讓我坐在椅子上,他居高臨下俯瞰我,語氣淡漠無波,“寧兒身體弱,母親擔憂,是人之常情,孩兒不怪您。”

我在一旁翻了個白眼,“惺惺作態。”

魏母道:“既然沒事了,那我先回去了。”

她匆忙退了出去。

屋內安靜下來。

魏千禹看向跪坐在床榻上的我,問道:“對不起,昨晚,本王失約了。”

他眼底帶著愧疚,似乎真的把我放在了心坎上,舍不得我,將我緊緊的抱在懷裏。

我心裏一陣惡寒,卻強撐著笑意,“王爺這是說的什麼話嘛,我不是都原諒你了嗎?寧兒沒資格跟你生氣。”

他鬆開我,目光幽邃深邃。

我被他盯得頭皮發麻,他認真凝視著我,漆黑瞳孔倒映出我蒼白的臉龐。

我渾身一震:“王爺,若是有事,便去忙吧!”

魏千禹抬手,輕輕撫摸我的臉龐。

我躲開他的觸碰,低聲懇求道:“王爺快去辦正事吧!”

他微微勾唇,目露玩味:“寧兒如此關心本王,本王豈能辜負?”

他俯首湊在我耳畔低語:“今晚,寧兒便隨本王一同沐浴吧,嗯?”

我的身軀僵硬如石,整張臉霎時慘白。

話落,他俯身而來,狠狠攫取我柔軟的紅唇。

他的吻很霸道、瘋狂,似要奪走我所有呼吸和記憶。

他的笑容詭譎而邪魅:“這種程度的求救,可嚇唬不了本王。”

我悶哼了一聲,身體登時癱軟成一灘春泥。

魏千禹道:“怎麼?嫌棄本王了?”

他見我低著頭,不說話,他笑嘻嘻的靠近我,我又將他一把推開。

門吱呀一聲合攏,外頭傳來魏千禹的咆哮:“來人!給本王看住她,不準離開房間半步,若她出來,便是你們的死期。”

我的心咯噔一跳,躺倒在榻上,望著頂梁柱上精美華麗的雕花,神思恍惚。

我眼角帶著淚水,“姐姐,若你還在,你會怎麼做?”

4

窗外響起鳥雀的嘰喳鳴叫,我的淚水愈發洶湧。

“我也好想你啊,姐姐……”

不知多久過去,我才勉強收拾好心情,爬起來穿衣。

剛走到梳妝台前,婢女便急急跑來,告訴我:“王爺吩咐,不許王妃出門。”

嗬!果然是我的好姐夫。

我冷嘲一句,“不許我出去?她倒要看看,我今日出不出去。”

說罷,我提著裙擺,直奔門口而去。

魏千禹的院子守衛森嚴,我出了院子便瞧見幾個侍衛站在門口。

這些侍衛是魏千禹特意挑選的,他卻將原來的侍衛換成了榆林軍。

全部都是武功高強的好手,即使我有武藝傍身,怕也不是這些高手的對手。

“你們都給我讓開!”我厲喝道。

領頭侍衛擋在我跟前:“王妃請回吧,王爺吩咐過,今日您不能踏出屋門半步。”

我惱恨萬分,正欲硬闖出去,忽覺肚子裏隱隱作痛。

糟糕!葵水來了!

該死!

我慌亂的捂住腹部,額上冒出豆大汗珠。

“王妃,您怎麼了?”

我搖搖頭,艱難地說道:“沒事,你讓我出去,我就沒事了。”

領頭侍衛道:“王爺說,誰敢讓您出府,便要了誰的小命。”

我咬牙切齒:“馬上去,讓魏千禹來見我。”

領頭侍衛麵露猶豫,最終還是恭敬道:“奴才這就派人稟報王爺。”

我等了許久,他還沒進來通報,反而是一群丫鬟圍了過來。

她們嘰嘰咋咋,各種諷刺奚落,其中以魏母為首。

我忍著肚子裏絞痛,怒斥:“閉嘴!都給我滾!”

“喲,這是怎麼了?臉色這般煞白,哪裏像沒事的人啊!”

“依我看呐,這是裝的!她明明是假裝鎮定罷了!”

我冷笑:“你們一口一個賤人的罵我,現在我好端端地在這,你們倒說我是裝的,嘖嘖,這世界還真是奇妙啊!”

我這麼一說,這群丫鬟頓時噤聲,紛紛低下頭去,不敢再說。

一名更加大膽的丫鬟,卻是不服輸的性子,“我們說錯了嗎?你明明一年前已經被夫人給殺死了,三月前竟然奇跡般地活了,再次回魏家來招搖撞騙,簡直不要臉至極!”

我雙眸微眯,小聲道:“什麼?我姐姐是魏夫人害死的。”

我頓了頓,眼裏泛著陰沉的戾氣:“那照你這麼說,是你們聯合魏夫人設計陷害了我嘍?”

“我……我隻是聽人說的。”丫鬟怯懦地縮了縮肩膀,“你別在這裏信口雌黃,故弄玄虛,你怕不是冒充的。”

我冷笑:“哦?那你們聽誰說的呢?”

丫鬟們麵麵相覷,不肯吭聲。

恰巧這時,魏母從內室走了出來。

她穿金戴銀,打扮得雍容華貴,一副勝券在握的模樣。

“都杵在這幹嘛呢?等著挨罰嗎?玫瑰菊的丫鬟。”魏母尖利刻薄道。

她走向我,居高臨下睨視著我,給了我一耳光,罵道:“你這個賤蹄子,勾引我兒子?”

我捂著火辣辣的左頰,目露寒霜,“你敢打我?”

魏母輕蔑地笑:“你以為自己是什麼東西?我教訓你,你還敢問緣由?”

我攥緊拳頭,怒吼道:“真是狗改不了吃屎。”

話音未落,魏母揚起巴掌朝我扇來,我及時抓住她的胳膊,另一隻手毫無預兆地揮出——

啪!

魏母被打懵了,呆愣片刻後爆發出驚天的尖叫聲:“你居然敢打我?”

她瘋狂掙紮,卻始終撼動不了我。

我揪住她的長發,將她拖拽到牆邊,右腳踩在她的背脊之上,將她整個人牢牢壓製住。

魏母的頭皮疼得撕裂般的劇烈疼痛,她的呼吸變得困難。

“快放開我,否則……否則我殺了你!”她威脅道。

我冷嗤一聲:“你大可試試!”

5

魏母的瞳孔猛然放大,滿含懼意的目光掃過我的腿。

我譏笑:“我自小習武,對付的就是你這種惡人。”

魏母被我激怒,伸手摸到藏在鞋裏的匕首,奮力拔了出來。

她舉起刀子衝我撲過來,我往旁閃身躲避。

她一擊不中,憤怒得歇斯底裏,“賤蹄子,還敢躲。”

我不退反進,趁著魏母失去理智的當口,一記手刃劈暈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