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蓮……”鳳榻上的王寶釧虛弱出聲,聲音很沙啞,許多天臥病在床,除了大碗大碗又黑又苦的湯藥,她滴水未進。

“小姐……”候在一旁的小蓮眼睛紅紅的,聲音帶著些哭腔,但還是強顏歡笑著。這傻丫頭,這麼多年了,無論她是什麼身份,私下裏始終都小姐小姐地叫她,從來不變。如今她被封為公主,但一聽說她生病,還是立馬趕來,親力親為照顧她。

“小姐,你終於醒了,你要快快好起來啊,老夫人和大小姐還有小蓮,都可擔心你了。”

“老夫人擔心得好幾天沒合眼了,剛剛被大小姐帶回去休息了。”

病來如山倒。王寶釧已經臥病在床半月有餘了。

自從薛平貴,不,現如今應該說是當今聖上李溫的登基大典過後,她便病倒了。

薛平貴宣了很多太醫來瞧,甚至重金懸賞民間的名醫。都說皇後娘娘這身體虧空得厲害,早已是強弩之末,前些年許是因為心中有執念,一直緊繃著一根弦不肯放鬆,如今一下子那份執念沒有了,那根弦便斷了,身體也就垮了。

薛平貴聞言愧疚又難受,堂堂七尺男兒在她麵前落了淚。

可是他沒有時間在這發泄太多的悲傷,他剛剛登基,盡管外有西涼王淩霄大力支持,內有丞相蘇龍、大將軍劉義輔佐,卻也擋不住朝堂上各懷鬼胎的朝臣和外麵蠢蠢欲動的諸藩王。

新皇登基,忙得不可開交。西宮皇後代戰是個謀略不讓須眉的女子,也幫著出謀劃策。連尚才十四五歲的小皇子和小公主也總有獨到見解。一時間,大家都道皇上和西宮皇後天作之合,兒女也聰慧,一家四口圓滿喜樂。

自然而然地,臥病在床的東宮皇後王寶釧也便無人問津了。

世人早已忘記那個十五六歲就風華絕代的丞相府三千金,現在她隻是皇上的糟糠妻,隻是逆臣王允的女兒。

王寶釧覺得自己的身體已經是強弩之末。她能感受到自己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十八年來吃白水煮野菜的身子在這十八天裏由無數珍貴藥材養著,也無甚大用。

這些天裏,她半夢半醒,在腦海裏又陸陸續續地出現了她的大半生。

她年少成名,長安城裏人人都知曉,王相爺的三千金王寶釧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人又長得如花似玉美若天仙,上門提親的人絡繹不絕。在她人生的前十七年裏,她都是無憂無慮的三小姐。

可她看不上那些或胸無點墨或紈絝成性的公子,偏偏無意被薛平貴搭救,一見誤終身。那時的薛平貴公子端方,風光霽月,相貌堂堂又文武雙全、教養有方,她忍不住心動。

而且……她當日在慈雲寺做的那個夢,夢中隨金龍現身時那個黃袍加身的人,分明就是薛平貴!

後來,魯王爺和曹節度使都來為自家兒子提親,先不說她根本看不上這兩人,一個整天無所事事眠花宿柳,一個其貌不揚胸無點墨,都絕非她王寶釧心中的良人。

況且丞相府本就是棵大樹,她的兩位姐夫也都一文一武前途無量,她的婚事就由不得自己做主了,聖旨一下,她彩樓招親。

可是王允嫌貧愛富,加之魏虎背後挑唆,堅決不允許搶到繡球的薛平貴娶她,寧可冒著違抗聖旨的風險也要阻止。她想要自由,想要愛情,也重承諾,更不能讓整個丞相府處在風口浪尖。於是與父三擊掌斷絕父女情分,義無反顧地嫁給薛平貴,也算是為自己的前程賭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