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真的有那麼兩個人,彼此相愛,彼此相知,卻最終沒有在一起。 ---題記
喬月穿著一身得體的西裝,卻如同喪家之犬一般靠著天台的欄杆抽著煙。從來沒有抽過煙的他被迷蒙的煙霧嗆得咳嗽起來。古朽的欄杆上麵鬆動的漆被突如其來的抖動震得四處掉落。欄杆下是12層的高樓,在濃密的雨幕中,又依稀可見各種盛烈的氣燈切開車流。
雨漸漸大了起來, 煙熄了。
“喬月。”喬月轉過頭去。是她,喬月又把頭轉了回來,將手中的煙頭向高樓外擲去,殘餘的火星在半空劃出一道刹那的紅線。
喬月忍不住又轉頭看去,她的長發在雨中浸濕,披在頭上像濃密的海藻,那雙眼睛和15年前的那個夜晚一樣動人。
喬月不禁想起本來已經決定永遠忘卻了的那些事。
……
“好了,喬月,趙妍,你們兩個留下來做衛生。”說完話,班主任踩著作響的高跟鞋,快步離開。窗外,重重疊疊的鉛色的墨雲,像黑浪一般在肆意翻湧著。
天色漸漸暗了下去,狂風不時掃過,教室外六年級四班的牌子搖搖晃晃,吱呀作響。隨著最後一抹隱約的殘陽被遠山吞噬,空蕩的樓道內,再沒有一點屬於人類的氣息,顯得略微有些可怖陰森。
兩個人實在受不了這無聲的壓抑,一邊仔細的清掃著每一個縫隙,趙妍一邊問喬月:“有沒有人跟你說過,你的名字更像是一個女孩子的?”
喬月顯得有些漫不經心:“唔…也許吧。”看的出來,此時的他隻想早點做完衛生回家,因為他沒有帶傘。
可是往往事與願違,隨著轟隆一聲的震雷,大雨從天而降,砸落了喬月回家的希望。喬月嘟囔著:“唉,等會隻能去辦公室打電話了。”
等打掃完衛生,在辦公室的門口,喬月又看見了趙妍,兩人看著已經關了的辦公室門,相視著無奈地苦笑一聲。學校的廣播不合時宜地響起:“特大台風‘句芒’於下午18時正式進入我市,學校暫停一切值日活動,請同學們通知家長接送。鑒於本次大雨預計在明日上午十點左右停止,請同學們不要在校逗留。”
喬月用力推著辦公室門,辦公室的門巍然不動。喬月靠在門上,歎了口氣。
“一起走吧。”喬月看向聲音的來源處,趙妍的眼睛在昏暗中依舊動人。喬月疑惑的問:“你打算冒雨走嗎?”
“不然呢?”
喬月想了想,好像也沒有辦法了,於是點點頭:“好。”
天地是茫茫的,白色的雨木使可見度低於十米,除了嘩嘩的雨聲,天地間隻剩下喬月身後那亦步亦趨的腳步聲。
冰冷的雨水從地上濺起來,穿過喬月的褲子,在喬月的腿上,肆意的流淌著。喬月的身子被這冷的一刺激,更加的熱了起來。
一隻軟若無骨的小手攀上了喬月的手,喬月猶豫了一下,然後緩緩握緊了那隻手。在鉛色的雲層下,12歲的少年少女,在冰冷的大雨中,奔跑著,穿梭著,默默地感受著彼此的體溫。
喬月猶豫了一下,遲疑著問道:“你要外套嗎?”喬月感受到趙妍的手似乎有些冰涼。
“哼?”趙妍奇怪地看了喬月一眼,看著被雨水打濕了的襯衫貼合在他平坦的小腹,“你就這一件衣服了吧?你想耍流氓嗎?”
喬月略微沉吟了一下,雖然趙妍的嘴很強,但是通過她不斷顫抖的手,喬月大概知道應該怎麼做了。“這樣啊。”喬月猛然掙脫開趙妍的手,用小臂攬過趙妍的腰,把趙妍摟在懷裏。
趙妍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不過看著他在上麵,用堅實的脊背擋住淋漓的大雨,最終還是沒有掙紮。漸漸地,喬月感到趙妍的身子不再發抖,慢慢鬆開了懷抱。
趙妍突然脫離那種讓人安心的溫暖,不知為何,有些不舍,向他懷裏鑽的更緊。她的長發在雨水中浸濕,像濃密的海藻。
一路上再沒有發生什麼事情,除了被打的全身濕透以外,他們兩個都平安回到了家。
喬月當晚做了一個旖旎的夢,夢的主人公是他和趙妍。早晨起床後,喬月默默去洗掉了昨晚剛換的內褲。
……
喬月斜挎著他的帆布雙肩背包,穿著白色短袖,黑色長褲走進了教室,腳下白色的運動鞋踩出輕快的響動。
喬月把背包隨手拋在座位上,靠在走道的欄杆上,呆呆的望向她家的方向。
像是自嘲。“夠了,喬月,都已經上高中了。”那天之後,因為他們兩個回去的很遲,班主任用一種懷疑的神情將他們兩個調開了座位,也馬上六年級畢業班了,二人便沒有再多說話,默默的為著即將到來的畢業考奮鬥著。不知趙妍如何,但喬月堅信,他可以和趙妍初中形影不離。
他們卻考上了不同的初中。
喬月輕歎了口氣,收回目光,背起數學公式。
周圍的人群聚著,散著,高談闊論著,竊竊私語著,笑著,罵著。喬月隻感到人的悲歡不盡相同,轉頭回了教室。
背後傳來一句議論聲,喬月的腳步猛地收斂。
“誒,你聽說了嗎?六班郭子那群奇葩選出了咱們高一年段的校花,好像是11班的,叫趙妍。”
“得了吧,郭子他們一群就是用錢買上高中的混混。”
“所以就是說他們一天到晚不學無術,都顧著看美女了,所以他們說的話才有可信度嘛。”
“好像有點道理。”
“一起去11班看看去?”
“走唄!”
喬月走進了教室,他不知道如果真是她的話,自己是否還能夠淡然處之?亦或者說隻是同名同姓的話,那麼自己又何必去管呢?
喬月扯下一張活頁紙,用筆輕輕的寫下他那靈動的行楷。
“最傷與子離別時,盈盈弱弱盈盈。喟歎人間總無情。拂得秋霜處,常聽落花聲。”
“殘火夜讀舊故事,昏昏冷冷昏昏。星寥月殘小山城。一片情思葉,飄零到天明。”
喬月用手托著腮,輕輕的吟誦著:“正是江南好風景,落花時節又逢君。”
過了大約半個月,到了喬月一輩子無法忘卻的校運會。一如既往地拿著手機玩著電腦。
久了,累了,喬月打開窗,貪婪地呼吸著窗外的空氣。空氣中漾蕩著清清的花香,莫名還有絲絲古箏的清響。
“清鳴箏雁十三弦,柱柱成雙;輸它一行,孤身寂影坐幽篁。”
喬月不自覺又想起了她,卻聽到那樓下古箏的節奏猛地一變,從“蝶戀花”變為“訴衷情”。喬越月覺得這彈古箏的有幾分意思,探出頭向下望去。
一個穿著白色絲綢長裙的女孩隨意的披著烏黑的長發,玉指在琴弦上飛快的跳動著。周圍圍滿了一圈的男孩,和一大束一大束的鮮花。
喬月想,真不愧是私立學校啊!這些靠錢和靠關係進來的學生,根本就不怕老師。忽然,喬月的血慢慢的冷下去,那個女孩------是趙妍!
喬月苦笑了一聲,有些釋然的感覺。對啊,憑什麼呢?憑什麼人家非得記著你呢,難道就憑你還記得她嗎?他現在正不知道為誰彈奏訴衷情呢。
喬月走下樓去,既然那個晚上留下的回響已然在他那裏消逝,那自己又何必擔心如何麵對她。
人群外,喬月拍了拍一個老兄的肩:“擱這幹嘛呢?”老兄搖了搖手裏的鮮花,花就像他的臉色一樣黯淡。
“趙大校花今天不知道抽什麼風,開始在這裏一曲高山流水覓知音,又蝶戀花又訴衷情的,我們這些公子哥以為招待校花想叛逆一回,找個男朋友,就上去獻殷勤,得……”
“我連八強名單都沒進。”老兄垂頭喪氣。
喬月頓時感到有些無語,那個雨夜在自己懷裏嘴強的丫頭,現在連八強名單都搞出來了。
遠處喊來一聲呐喊。
“快看!劉公子上了!”老兄聽到遠處的呐喊後,歎了一口氣:“那我就更沒希望了。”
喬月看看老兄的臉色,強忍住笑,拍了拍老兄的肩頭:“節哀。”然後擠進人群,看到一個長著一副路人甲臉的微胖的劉公子很深情的跪下告白。遠處莫名傳來,誤入人群的教導主任被各種各樣寵壞了的富家公子打的聲音,或許是因為有可能破壞劉公子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