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成四十六年,中野何蕭條,千裏無人煙。
秦淮河內的英雄血二十年流不盡,滿身血汙的士兵負隅頑抗,拚死做著最後的一搏,手中的刀劍泛著冷冽的寒光,汙漬斑駁的麵孔上透出掩飾不住的慌張神色。
遠處戰馬的嘶吼聲由遠及近,朱景煜頭冠盔纓,鐵甲上沾滿敵將的鮮血,首當其衝的衝了過來。
身後旌旗獵獵,戰鼓雷鳴。
血紅的晚霞漸漸消退,朱景煜仰頭看向身前已被攻陷的城門,頭盔後翻,露出一張端正俊秀的麵孔,在風中搖曳的敵軍戰旗昭示著這幾年戰爭的結束。
隨後,朱景煜率軍入主南京城,改國號為天和。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秦淮女在河邊吱吱呀呀的唱著,鼻腔內充斥著脂粉氣,河邊的百姓串街走巷的叫賣著,此時已是天和三年。
家家安居樂業,再無征戰。
“聖上,你也該為子嗣考慮考慮了。”國夫人語重心長地說:“這都三年了,這宮裏還隻有堯兒一個男嗣。”
國夫人是朱景煜的姑母,不似親母卻勝似親母。一人拉扯著朱景煜到弱冠,實在不易。
所以等到了朱景煜登基之時,便被封了國夫人,特住在禁內。
國夫人見朱景煜在一旁也不說話,也看不出臉上是啥表情,心裏也不由得歎了口氣:“聖上也該選秀,為宮裏的幾位老人添些姐妹了。”
她這麼說的原因一是為宮中皇嗣考慮,二也是為朱景煜考慮。
朱景煜對誰都是一副冷淡的模樣,心裏話也不肯對別人說,真怕他在心裏憋壞了。
“但憑姑母做主就是。”朱景煜起身朝著國夫人做一揖,臉上換成了滿是笑意盈盈的模樣。
“渾小子,慣會拿我打趣。”國夫人被朱景煜這一揖給逗笑了:“好歹也是當了聖上的人了,沒點子規矩。”
聽著是責備的話,反而卻有了幾分的親近之意在裏頭。
“姑母難道嫌棄了我不成?”
“哎呦呦,我哪裏會嫌棄你。”國夫人被朱景煜的三言兩語逗的嘴都合不攏了。
“那成,那我便和皇後一起給你張羅了選秀這事了。”國夫人笑過之後,臉上的神情也正靜了下來。
“此事交予皇後和貴妃去辦就行了,姑母萬不可再勞累了。”朱景煜臉上的關心絲毫不做假。
“親自看著點才放心呐。”國夫人拍拍朱景煜的手:“我定要為你找出一位可心的人出來。”
“那煜兒便先多謝姑母了。”
國夫人衝著朱景煜擺擺手,看著他的背影一步步出了殿門後,才微微歎了口氣。
“夫人哎,怎麼又歎上氣了?”張嬤嬤奉上一盞茶後,便站在一側替國夫人揉著肩膀。
“我是看煜兒那孩子子嗣不豐,身邊又沒有個心疼他的人心裏擔憂他呀。”
皇帝的子嗣不是她一個女婢之身可以議論的,張嬤嬤也隻是說了一句吉祥話來討國夫人歡心。
“聖上是個萬福之人,夫人不必太擔憂。”
國夫人端起茶杯輕輕地抿了一口後才說:“說到底還是怨他那個不著道的爹和那個不爭氣的娘。”
國夫人想想便覺得氣不打一處來,越想心口越疼,索性便去了內室歇著。
方南見聖上從慈寧殿裏出來,趕緊扶了扶頭上的三山帽,三兩步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