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繁華,是獨占中原寶地的虎狼之國。
近些年雖因各地瘟疫橫行,難民流亡,匪盜猖狂,不甚太平,但都城洛陽始終是一片繁華安寧,真真是“市列珠璣,戶盈羅綺競豪奢。”
護城河畔的酒樓茶肆更是夜夜笙歌,熱鬧非凡,使人人為之向往。
接近正午時分,趙鸞兒排隊過了西城門的盤查後,便不顧阿元的阻攔撩起一角窗簾,悄悄探頭去看街道的景色。
恰好有一輛華蓋馬車從對麵行來,兩匹高大的汗血寶馬威風凜凜,眼神堅毅,後麵的方形車輿通體漆黑,隱隱有金色暗紋浮現。
馬跑得不快,微微掀起一陣風吹起,隻見車內坐著一烏發梳於紫金玉冠之上,身著墨色雲紋窄袖錦衣的男子,他背脊挺直,目不斜視,其眉目朗朗如日月之入懷。
趙鸞兒隻瞥了一眼,望見自己車前那累得早已步履蹣跚的老牛,麵上一熱,趕忙把頭縮了回去。
她一時羞赧,心想這洛陽之地的公子果真與眾不同,不僅長相如謫仙人一般,那渾身上下流露出的氣度亦是出類拔萃,見之難忘。
又轉念想到自己這沒見過世麵的寒酸模樣,當真像個鄉下來的土包子似的。她暗暗埋怨自己方才不該伸頭出去亂看,實在是沒規矩不像話。
如今換了身份,哪怕不為前途,便隻是為掙幾分薄麵,不矮那些貴人小姐們一頭,也須得是拿出大家嫡出閨秀的做派來的。
她正走著神,阿元在旁見她連夜趕路氣色不大好,忙給她上了點胭脂顏色,“小姐,進了王府,您可不能再任性了……”
趙鸞兒抿了抿口脂,嫌棄唇上黏膩的觸感,皺著眉頭,打斷了她,“我知道,你可放心。”
阿元端詳了會兒自家小姐的發釵,沒尋出什麼不妥來,便替她理了理衣裳,“那小姐可知道,咱們要去的沈家,是怎樣的門戶?人口幾何?”
沈家?
這個趙鸞兒還真不知,她瞬間來了精神,睜大眼睛好奇問:“這沈家是有大來頭的?”
阿元見她懵懂無知的模樣,心下不由苦笑。
蕭姨娘還果真說得不錯,嫡小姐在家時不喜過問世事,一心埋在聖賢書裏,竟然連自己外祖母家林氏那頭如此的親戚都不知道?
不過想來也是,逝去的那位林夫人生前體弱,生了孩子後更是多病,為了休養身體常年住在佛寺裏,幾乎鮮少與她這個獨女有接觸。
阿元是蕭姨娘派來的侍女。蕭若蘭此人幹練精明,行事大氣,雖出身卑微,論聰明手腕,卻是比林玉仙更適合當正室夫人的料。
她在出行前屢屢囑咐阿元,定要好好照看嫡小姐,莫要因言行上的過失惹她不快,更不能直接提及姻緣嫁娶之事。
蕭姨娘知道趙鸞兒喜好詩書,素來心高氣傲,最恨那攀龍附鳳的小人,連帶自己,她也不喜,便又讓阿元少提及趙府舊事,先順著她喜好安排日常瑣事,一切事宜隻待在洛陽落腳以後,再細細打算罷了。
因此,阿元便憋下滿肚子的話,幾句話帶過,隻說這沈家是異姓王,在封地的老王爺膝下有三房兒女,現都同老王妃入京居於沈府,其他的全都暫且按下不提了。
鸞兒看著支支吾吾的阿元,奇怪地睕了她一眼,心想這人怎麼要說不說的,還是那沈家太過神秘,裏頭彎彎繞繞太多不好說?
樓裏說書的總說自古朱門繡戶多肮髒醜事,那裏邊的人都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思及此,鸞兒咬了咬唇,一顆心七上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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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府臨著襲來巷的一道小側門前,叫賣吆喝聲不斷,熱鬧嘈雜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