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鬱川身量拔了很多,已經是個初具神采的俊秀少年,他偶爾會到隔壁拜訪,代替忙碌的父母維持鄰裏關係。
簡未菱很喜歡他,譚鬱川就多去了幾次,陪菱姨坐坐。
直到有一次,剛好趕上陶綺言回家,他聽著身後的足音由遠及近,從輕快敏捷變得猶豫不決。
女孩已經懂了不少事,知道家裏來了生人,舉止要收斂。
她跑過去靠在簡未菱懷裏,依舊是怯怯的眼神,但比之前多了三分好奇一分警惕。
譚鬱川靜靜看著她,還好,她依舊是受寵的小公主。
簡未菱讓她叫人,她反而問他:“你是譚禹霖的哥哥嗎?”
譚鬱川就知道,小公主不記得他了。
他不意外,她快樂到忘形的假期太多了,三年前的那兩個月對她來說並沒有什麼特別。
他說:“是”。
“哥哥”前加了定語,他是“譚禹霖的”哥哥。
不過至少這次,她叫的是“鬱川哥哥”,他想她應該能記住他的名字。
她上了小學,他住了校,隻有周末能回家,譚鬱川之後再沒碰見她。
後來譚鬱川去曼哈頓上學,突然有一天接到江宛的電話,她很憂心,告訴他,簡未菱的心髒病複發,被送往紐約治病。江宛托他,經常去陪一陪她。
譚鬱川一瞬想到的是,離開媽媽,那個小公主會哭成什麼樣子。
他答應了江宛,放假有時間就往簡未菱的醫院跑。簡未菱話不多,手術之後更是疼得說不出話,他在旁邊看書,或者給她削個水果,時不時聊聊自己在學校的事,陪她解悶。
簡未菱有力氣拿筆的時候,總是在畫稿,畫成的多,撕掉的更多,譚鬱川把地上的廢稿一張張撿起來,再依她的話扔掉。
偶爾能聽到簡未菱對電話那頭溫聲細語,笑著叫“言言”,譚鬱川垂眸看書,能聽到對麵女孩思念媽媽撒嬌耍賴的喃語。
簡未菱去世的毫無征兆,譚鬱川考完試匆匆趕來醫院,在病房門口站住了腳步。
裏麵的人很多,他看到了陶綺言。
女孩已經出落得纖細清麗,此時臉色白得像紙,本應屬於少女的風采仿佛被冷水滌蕩的幹幹淨淨,整個人死氣沉沉。
他看見了她臉上透明的淚,唇緊緊閉著,長大讓她的哭泣變得無聲,失去母親的悲傷沉重又浩大。
他腳下有些狼狽地離開了醫院。
回國後,他聽到了一些風聲。
陶家,多了一個女兒,比陶綺言僅僅小了兩歲。
譚鬱川想,原來公主的城堡,那麼早就已經全麵坍塌。
*
婚後第三年,平常的一個夜晚,晚飯後譚鬱川回書房處理工作。
正和海外事業部開著電話會議,書房門被推開一個小縫,他抬眼看過去,縫隙變成半開,陶綺言抱著一個扁平的盒子大搖大擺走進來。
譚鬱川聽著那邊的彙報,把視線從她身上移開,自然的把左手伸過去。
寬大的展示盒放在桌上,陶綺言打開,將一枚戒指戴在他的無名指。
桌上鋪開出片的白色真絲,她擺弄兩下他的手換成滿意的姿勢,然後舉起胸前的相機拍照。
Cherflora去年的輕奢線推出了對戒係列,從麵世以來陸續推出了不同樣式的九款,都很受歡迎,有兩款甚至成為了Cherflora的經典代表作,門店銷售額一再刷新,都是年輕情侶結婚的心儀之選。
上個月,新款男戒預計推出,但展示的真人手模出了點小問題,成圖沒能及時提交,陶綺言焦頭爛額之際,譚鬱川開車去接她下班。
她瞥見他放在檔位上的右手,手掌寬大,骨節清晰,青筋脈絡流暢僨張,跟纖細修長的男模手全然不同,卻是另一種味道。
她倏地坐直,掏出包裏的相機,對著他放在方向盤上的左手摁下了快門。
檢查的時候,陶綺言愈發滿意,順手發到群裏,讓成員們檢閱。
大家一致覺得:照片很有氛圍感,這雙成男的手更是充滿了性張力,抓人眼球,可以采用。
陶綺言沒讓這個“模特”去棚裏拍千篇一律的成圖,她拍下的,都是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場景和瞬間,提交上去後再由棚拍的攝影團隊剪裁修圖。
效果出奇的好。
這一個月裏,譚鬱川已經習慣了陶綺言把一個個新款男戒戴到他的手上,換著場景輪番拍攝。
正在通話中的手機放在桌上,譚鬱川開會時話不多,隻聽著對麵彙報,此時目光跟著他旁邊走來走去換角度拍照的陶綺言轉,有點眼暈。
譚鬱川伸手抓住她小臂,一使力把人拽到大腿上坐下。他右手掌放在她腰上無意識摩挲,左手沒動地方,陶綺言也沒說什麼,坐他腿上接著拍。
屁股底下熱熱的,屬於男人的體溫隔著幾層布料傳過來,陶綺言有些走神,想起上午棚拍的攝影師還發消息問她模特的事,問能不能讓她找的這個模特到棚裏拍幾張,或者簽個長期合同什麼的。
陶綺言拒絕了。此刻聽著他開會,口中時不時吐出幾個金額誇張的項目數字,心想:這麼貴的模特他們用錢簽不起,但她用幾個吻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