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0年冬,皖北農村偏遠的小鎮上,一對年輕夫妻生下了,他們的第三個女兒。
“又是女孩,他爹你看。”
在老三出生之前,他們已經生了兩個丫頭片子了,林家不是本地的,是大荒之年逃荒要飯來到此地的,恰逢村長一家厚道,在村子外圍找了一個舊房子,分了幾畝地,讓他們一家容身。
農村,隻要你有把子力氣,能幹活,總歸是餓不死的。
“女孩,就女孩,女孩吃的少,咱們兩個人幹活,養活的起。”林爸沉悶的開口,邊說邊把手裏的焊煙往地上磕了磕,心底盤算著農村還是要有一個男孩子,頂門立戶才行。
“他爹,老三叫個啥。”
“就叫個煥娣,希望她能換來個弟弟。”
名字是世間最短的祝福,也是世間最惡毒的詛咒。
1977年,林煥娣七歲,那年果然給林家換來一個弟弟。
林家對這個等了七年多才來的男孩格外珍惜,月子裏,女人吃上了,紅糖雞蛋,饊子,幹掛麵,平時舍不得吃的營養品。
林媽躺在床上,婆婆端著一個陶瓷的大海碗裏臥著6個荷包蛋,紅糖赤紅的顏色,靜悄悄的沉在碗底,一柄陶瓷勺子靠在碗邊。
在皖北也隻有生了兒子才有這樣的待遇。
“玉英,你趕緊都吃了,多吃才能有奶水,奶水多,這樣孩子才能長的更好。”婆婆一臉笑意盈盈的端著雞蛋過來
嚴玉英,以往生女,從未有過這樣的待遇,仿佛女人隻有生下兒子才能挺直腰杆。
看著婆婆如此殷勤備至,做兒媳的怎好拂了婆婆的麵子,“媽,你放心等會我就全吃了。”嚴玉英放下懷裏睡著的兒子,粉雕玉砌的大胖兒子怎麼都看不夠。
她端起婆婆送來的紅糖雞蛋,拿起勺子攪了攪,碗裏的紅糖一下子就化開了,紅色的湯白色的雞蛋,顏色亮晶晶的好看極了,沒一會嚴玉英就吃完了這一碗。
自從生了兒子,她在婆家的地位水漲船高,公婆待她更是比親生的都要好,月子裏,幾乎天天吃雞蛋,隔三差五還能喝雞湯。
在農村雞蛋是為數不多的經濟作物,平時拿來換個鹽,換個油,逢集趕會,一家老小就指著這幾個雞蛋換點錢,月子裏婆家把全部的雞蛋都煮給她吃了,自己這是多的大的福氣呀!
想著想著心裏就覺得很美,越想越覺得,就應該早點生兒子。生了兒子,自己就是林家的大功臣,一家子都把自己捧在手心裏。
在嚴玉英的心裏,自己被善待完全是因為自己有用,自己的肚皮爭氣,自己能生兒子,隻有生了兒子才比人強。
“煥娣,你和你二姐去扯豬草怎麼到現在才回來,你們兩個丫頭片子要是把豬給餓瘦了,看我不打死你們。”剛才送雞蛋湯的婆婆和現在的凶神惡煞的婆婆都是同一個人。
對著剛生兒子的功臣是一副嘴臉,對著賠錢貨的丫頭片子又是另一副嘴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