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禪讓：王子繼承王位
國王按照名名大夫的吩咐，喝過一段時間蒙頂山茶後，精神逐漸好轉起來。但是，他的大牙已經掉了幾顆，咀嚼困難，每天吃的食物很少，身體一天比一天消瘦。
國王每天坐在王宮門前，麵向群山，沉默寡言，一直靜靜地凝望著遠方。
王後看到國王成天無精打采的樣子，心裏暗暗著急。她猜想，國王一定在思考一個重大的問題：什麼時候把國王的位置交給王子興興呢？但是，她不敢把這個問題挑明，因為這是國王自己考慮的事。況且，興興畢竟太年輕了！
王後把一碗蜂蜜水遞給國王，說：“國王，你把它喝了吧！我看見你成天不言不語，心裏著急啊！你有什麼話，就說出來吧！別老是憋在心裏呀！”
國王接過碗，把蜂蜜水喝了，又把碗遞給王後，說：“啊！謝謝你啦！王後，其實，我也沒有什麼話要說。我隻是覺得，我已經老了！你看，我可以把王位傳給興興了嗎？”
王後愣了一下，說：“國王，你快別這樣想啊！依我看，你的身體還好哩！你應該讓興興多鍛煉一些時間。我覺得，興興雖然已經成年，但他還是一個孩子！我擔心，他現在要擔當起國王的重任，還不是時候！”
國王沉默了一下，說：“唉！在我們眼裏，他永遠是一個孩子！永遠是不成熟的！王後，我考慮好久了，我決定把國王的大位傳授給他。我們把他扶上馬，還可以送他一程嘛！”
王後沒有再阻攔，說：“國王，如果你已經作了決定，我聽從你的安排！也許，興興肩上有了擔子，他會慢慢成熟起來的！孩子誰也有個成熟的過程。”
國王平靜地說：“那你把老丞相叫來吧！讓他安排一下興興即位的事。啊，老丞相也不年輕哪！”
老丞相來到國王麵前，低聲問：“國王，你有什麼吩咐嗎？”
國王望著老丞相，說：“我決定，把王位傳給興興。你看，大典定在農曆十月二十日舉行，可以吧？那天，正是當地氐羌人傳統的新年啊！”
老丞相拱手道：“國王，我尊重你的決定。大典舉辦的事，老臣一定準備周全。”
國王傳位的事，就這樣定下來了。
沒過幾天，老丞相就安排人把王宮裝扮一新。從王宮往遠處看，是雲海托起的雪山。王宮近處，則是環流的小金川江。王宮前的廣場上，除了布置有國王夫婦的寶座外，另設有祭祀台。廣場兩邊，插著太陽神鳥、青鳥圖案的彩旗。彩旗在秋日的陽光照耀下，格外醒目。
農曆十月二十日那天，王國大臣、嘉賓齊聚廣場。傳位大典，顯得莊重而熱烈。
老丞相站在廣場上方，環視了一下來賓，高聲宣布：“熊貓王國傳位大典現在開始！請國王、王後入座！”他的聲音蒼老，聲調拉得很長。
王後攙扶著國王，從王宮裏緩步走出來。
國王舉起右手，微笑著，向各位來賓們致意，然後坐在寶座上。
老丞相拖聲拖調地叫道：“請王子興興、王妃瑤瑤入座！”
興興和瑤瑤手挽著手，坐在寶座旁的側位上。
老丞相依次介紹：“參加今天王位傳位大典的貴賓有：邛邛首領、岷岷首領、秦秦首領！還有金絲猴王小機靈、老羚羊王以及喜鵲叫喳喳和花姐夫婦、小熊貓、錦雞等貴賓！讓我們對各位嘉賓表示熱烈的歡迎！”
全場人員熱烈鼓掌、歡呼。
熊貓樂隊演奏迎神曲《迎神詩章》（洞經古樂）。
老丞相舉手示意音樂停止，宣布：“請國王致詞！”
參會嘉賓一齊高呼：“國王吉祥！國王萬壽無疆！”
國王站起來，微微躬身，語氣緩慢地說：“按照熊貓王國祖傳下來的規矩，我決定：從即日起，我把熊貓王國國王之位，傳授於王子興興！我祝願：熊貓王國興旺發達，地久天長！”
參會嘉賓高呼：“熊貓王國吉祥！”
老丞相舉手搖了搖：“下麵，請熊貓王國大巫師主持祭祀儀式！”
巫師裝扮古怪，派頭十足，緩步上前，甕聲甕氣地宣告：“國王傳位大典，祭祀天神是熊貓王國祖訓。向神力無邊的天神行太牢禮，敬獻三牲！”他的聲調古怪，拉得很長，如同唱詩一般。
祭祀台上，侍從們燃起一堆柏香。那一縷縷青煙，升入天空，慢慢消失在雲天裏。
侍從們抬出豬、牛、羊三牲頭，獻於祭祀台上。
老丞相捧出一隻精美的玉璧，遞到國王手上。
國王將玉璧雙手捧起，高高舉過頭頂。他微閉眼睛，仰望高遠的藍天，乞求天神降臨。
巫師拖聲吆吆地司儀：“請國王、王子與萬民同拜！一叩首！再叩首！三叩首！請國王向天神敬獻玉璧！”
國王將玉璧恭恭敬敬地獻於祭祀台上。
巫師繼續司儀：“天神在上，薄禮斯享。若其所請，三牲共嚐！禮畢！”
廣場上的嘉賓們紛紛落座。
熊貓樂隊奏響《送神詩章》（洞經古樂）。
巫師：“請國王把金杖授予王子興興！”
老羚羊將金杖捧出來，遞到國王手上。
國王把金杖莊重地授予王子興興。
接著，國王和王後走到興興和瑤瑤麵前，攙扶王子興興和瑤瑤，坐到國王寶座上。
廣場上的臣民齊聲歡呼：“國王吉祥！國王萬壽無疆！……”
老丞相送巫師下場，宣布道：“請興興國王致辭！”
興興略顯拘謹，站起身來，一字一句地誦禱道：“吉祥啊，天地人間！在這太陽照耀的地方，漂浮著人類吉祥的雲彩；在這廣闊富饒的山林，風調雨順滋潤著百姓心田！恭請天神保佑，讓吉祥永遠駐留大地，讓善良的人民永遠幸福！吉祥啊！天地人間！”
廣場上的人們又一次歡呼起來。
人們情不自禁地手拉著手，唱起來跳起來。
夜幕降臨，廣場上燃起篝火。人們繼續唱歌跳舞，歌聲回蕩在空寂的山穀裏。
不知什麼時候，老國王悄悄地離開了人群。
興興和瑤瑤從人群中走出來，走進王宮去向阿爸、阿媽祝福。但是，他們隻看見阿媽坐在椅子上發愣，卻不見阿爸的身影。
興興著急地問：“阿媽，阿爸呢？”
阿媽驚詫，說：“啊！他剛才還在這裏哩！啊，我打了一個盹，他怎麼就不見了呢？”
興興拉起瑤瑤，立刻尋找老國王。
老王後著急地吩咐：“你們快找啊！快找啊！他會到哪兒去呢？”
興興和瑤瑤提著燈籠，找遍了王宮內外，卻不見老國王的影子。他們又走到廣場上，向夜色朦朧中的山林裏呼喊：“阿爸！父王！你在哪兒呀！……”
興興和瑤瑤的呼喊聲，在空寂的山穀裏傳得很遠、很遠！但是，卻沒有老國王的任何應聲。
老國王到底到哪兒去了呢？
22 秀秀起死回生
秀秀躺在病床上，有時清醒，有時昏迷。她頭上紮著繃帶，前左肢打著石膏，身上打著吊針。阿卓日夜守護著秀秀，希望她盡快清醒過來。
崔振陪同孫程前來看望秀秀。湯醫生介紹說，秀秀的傷，前左肢骨折不是大問題，過一段時間就會愈合起來，以後也不會影響她的行動。秀秀最大的傷，是頭部的撞擊傷。秀秀時而清醒、時而昏迷說明，她的腦部損傷今後能否自行修複，還是一個未知數。這種情況，湯醫生沒有遇到過。不過，孫程和崔振倒是信心滿滿，相信秀秀會完全康複過來。孫程希望，湯醫生在熊貓醫學史上，創造一個前無古人的醫療奇跡。
但是，湯醫生對秀秀腦部損傷的治療，心裏並沒有十足的把握。湯醫生知道，秀秀的腦部損傷修複，主要還是依靠她自身的功能，目前是防止感染。湯醫生自知責任重大，時刻不敢掉以輕心。因為，這是他第一次治療熊貓腦部損傷的實踐探索。
清晨，太陽從雪山背後升起來，雅安熊貓救助站周圍的山林一片光明。一縷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蔭，從窗戶中照進秀秀的病房裏。那縷陽光，在秀秀的眼前不停地晃動，晃動。突然，秀秀的身體微微扭動了一下。她睜開眼睛，但她感到光線刺眼，又把眼睛閉上了。陽光仍在秀秀的眼前不停地晃動。她扭動了一下頭，又睜開眼睛觀看……
阿卓看到秀秀的舉動，高興地叫喊起來：“啊呀！秀秀睜開眼睛啦！啊啊，秀秀醒來了！湯醫生，湯醫生，秀秀醒來了！……”
秀秀聽見，那是一個熟悉、美妙的聲音。她的眼眶裏湧出一滴晶瑩的淚珠來。
“湯醫生！”阿卓再次興奮地喊道，“秀秀醒來了啦！湯醫生，快來呀！……”
湯醫生快步走進病房。他把兩個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讓她噤聲。湯醫生俯下身子，仔細觀察秀秀的舉動。但是，秀秀感到麵前站著一個陌生人，立刻緊張起來，表現出一種天然的排斥情緒。她把頭扭到了一邊去。
阿卓俯在秀秀的身邊，抓住她的手，安慰說：“秀秀，你不要動呀！他是湯醫生，是他把你救活的呀！你不要害怕，他會給你治好傷的！啊！你聽我的話呀！”
秀秀看了一眼湯醫生，湯醫生對她笑了。
“哎——！”秀秀長長地舒了一口氣，向四周觀望。她發現，自己完全處於一個陌生的房間裏。她想掙紮起來，但她的身體完全不聽自己的指揮，隻好閉上眼睛，任人擺布。
阿卓安慰說：“秀秀，你全身是傷，不能動啊！”
阿卓扶住秀秀的身體，秀秀沒有反抗，她也沒有一點兒力氣反抗。
秀秀閉著眼睛，低聲問：“阿卓姐，我這是在哪裏呀？”
阿卓輕聲道：“秀秀，你在山上摔傷了，湯醫生正在給你治傷……”
秀秀不安地問：“他們不會害我吧？”
阿卓笑道：“怎麼會呢？人們救你還來不及哩！大家都希望把你的傷治好！”
秀秀吃力地點一下頭，說：“阿卓姐，我聽你的。”
阿卓撫著秀秀，說：“好！我會好好照顧你的。你要聽湯醫生的話，他是一個著名的熊貓醫生。”
湯醫生輕輕地拍了一下秀秀的肩膀，說：“你的傷，很快就會好起來的。你安心養傷，不要多說話了。”
秀秀感到頭腦昏昏沉沉的，渾身又疼又軟，沒有一點兒力氣。她又看了看左手臂上硬梆梆的石膏，伸出右手摸了摸頭上纏著的一大圈紗布，安靜地閉上了眼睛。
阿卓和湯醫生看到秀秀傷勢很重，深知自己的責任重大。這幾天，他們為救治秀秀，沒有睡一天安穩覺啊！
當時，雅安熊貓救助站剛剛成立，全站隻有十多個人。其中，一個是站長崔振，一個是專職熊貓醫生湯醫生，其餘的人都是剛從學校畢業分配來的大學生，或是從農村招聘來的農民工。大家對熊貓的醫療和護理，幾乎都得從頭學起，毫無經驗可言。但是，大家出於對熊貓的喜愛，對中國國寶的一種責任，都默默地盡其所能，像對待自己的親人一樣，護理那些傷病的熊貓們。
湯醫生和阿卓日夜守護在秀秀身邊，為她打針灌藥，喂牛奶、魚肝油，清理糞便。為了讓秀秀盡快適應人工喂養的環境，湯醫生和阿卓盡力爭取與秀秀溝通感情，與她建立相互信任的關係。他們長時間與秀秀廝守，多方溝通，培養調教，關注她的每一個細微動作，使她感受到了人的和睦可親。
秀秀的傷勢恢複得很快。一周以後，她就能下床外出活動了。
崔振幾乎天天要來看秀秀的病情。秀秀能夠從死亡邊緣救活過來，讓崔振感到非常高興和有成就感。特別是秀秀，從她遇救到治療和逐步康複，通過電視、報紙持續報道後，雅安熊貓救助站的名聲已經聞名海內外了。當然，這不是某一個人的功勞，而是一個集體，即中國保護熊貓政策所取得的成果。從救助秀秀的過程中，中國也積累了熊貓保育方麵的許多寶貴經驗。
崔振和湯醫生一起討論，給秀秀製訂了一個康複計劃，阿卓則是這項計劃的具體執行者。
當天氣晴朗，陽光明媚的時候，阿卓就扶著秀秀從病房裏出來散步。秀秀的頭上仍然纏著繃帶，前左肢綁著夾板，但她的身體明顯長胖了，精神也好多了。她有時眯起眼睛，對深邃的藍天觀望，有時又對著浩瀚的森林嗅了又嗅，深深地吮吸著清新的空氣。看得出來，秀秀渴望回到大自然裏去，就像渴望回自己的家一樣。這是熊貓具有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本能。
秀秀對阿卓說：“啊！阿卓姐，我覺得你對我太好了！要是人類都像你一樣對待我們熊貓，那就好了！”
阿卓笑道：“你的意思是，還有人對你們不好嗎？”
秀秀點頭：“我說的，也許是從前的感受。我知道，現在人們對我們熊貓好，比如孫市長、崔站長、湯醫生，還有好多好多的人。至於其他的人，我就不知道了！你說對嗎？”
阿卓讚同說：“在人類社會中，當然有一些人為了自己的利益，獵殺你們。不過，這隻是極個別的人。”
秀秀問：“阿卓姐，我從小就有一個夢想：我想長大以後，到人間去，問問人類，我們熊貓怎樣才能和人類和諧相處呢？”
阿卓笑了，說：“嗨！你還是一個有理想、有抱負的熊貓公主哩！你怎麼會有這種夢想呢？”
秀秀一笑：“形勢所迫呀！自古以來，我們熊貓在人類麵前都是默默忍讓。不說和人類接近，我們對人類唯恐避之而不及呀！”
阿卓想了想，說：“你說的也是！人類獵殺你們，毀壞你們的生存環境，把你們逼到了滅絕的邊緣！”
秀秀點頭：“所以，我和阿哥興興、阿姐英英，小時候一起商量，長大以後，一定到人間去，想和人類溝通一下，和人類建立一種和諧相處的關係。”
阿卓笑道：“你現在，不是和我們人類在一起嗎？”
秀秀點頭：“是呀！不過，我們要和你們人類在心靈上相通，實在難哪！”
阿卓搖頭說：“依我看，你們要與我們人類實現心靈上的絕對相通，那是永遠做不到的。因為，我們人類和你們熊貓，生活在不同的世界裏。你們有你們的生活，人類有人類的生活。”
秀秀點頭說：“我們和人類，雖然生活在同一個地球上，但你們永遠是強者，我們永遠是弱者呀！我們隻求人類，理解我們熊貓的處境罷了！”
阿卓說：“所以，孫市長給我們說，我們保護熊貓，給熊貓創造一個好的生存環境，就是保護我們人類自己。當時，我不懂他說的意思，現在好像有些體會了。”
秀秀有些激動，說：“我能從死亡邊沿上活過來，會永遠感謝你們的恩情！”說著，她眼眶裏湧出感激的淚水來。
第四集 回 歸 山 林
23 國王的“獻身”之路
趁著夜色，老國王悄悄地離開了王宮前的篝火晚會會場。他為了躲避人們的尋找，一路小跑走進了深山密林。他在王宮後山的山梁上停下來，靠著一棵大杉樹喘氣。他慶幸自己，在與美好的人間訣別的關鍵時刻，戰勝了自己對塵世的留念。
國王知道，自己的日子不多了。按照熊貓王國祖傳下來的習俗，作為長輩的熊貓，如果自己感到年老體衰，會自動地離開族群，找一個無人知曉的僻靜之處平靜地死去。也許，這是熊貓王國在長期的生存環境之中，形成的一種本能的死亡法則，而且代代相傳。他們似乎懂得，生老病死，是它們無法抗拒的自然規律。如果世界上有平等的話，無論動物世界，或是人類世界，隻有在死亡麵前，人人是平等的。
老國王歇了一會兒，情不自禁地向山穀裏的王宮望了最後一眼。他看見，在夜色朦朧之中，王宮前的廣場上篝火還在燃燒，人們還在手拉著手圍成一個圓圈，一邊唱歌一邊跳舞，歌聲在山穀裏回蕩。然而，這一切，已經與自己無關了，那是他的後代們的事了。
這時，老國王的心裏，還是升起了一絲對美麗人間的依依不舍之情。不過，他的這個念頭很快消失了。他戰勝了自己對塵世的留念。此時，他不能回頭，也不應該回頭，那會打破熊貓王國的傳統習俗，給自己的子孫後代帶來信仰傳承的災難。
老國王這樣一想，再一次堅定了信心，心情也就徹底地平靜下來了。
老國王站起來，趁著朦朧的月光，在林子裏找了一根木棍拄著。他借著夜色的掩護，頭也不回地翻過山梁，向大山深處走去了。
老國王要到什麼地方去呢？
自古以來，在熊貓王國管轄的區域內，生活著藏族、羌族、回族、漢族，還有一個名叫白馬人的部落。傳說，白馬人是中國古代炎帝的後裔氐人部落。他們祖祖輩輩生活在岷山山脈東部的大山裏，從來沒有向別的地方遷徙過。這裏是熊貓王國岷山部落管轄的地盤。白馬人以半農半牧為生，兼營狩獵。他們在原始森林中狩獵，名聲遠揚，曆史上出現過不少著名獵手。據說，中國古代名著《西遊記》中的“二郎神”，原來就是氐羌人的著名獵手，後來才被人們尊奉為“獵神”的。
白馬人善於狩獵，卻從來不獵殺熊貓。他們不但不獵殺熊貓，還會把死去的熊貓奉為“家神”進行祭祀。
白馬人以熊為圖騰，把熊視為自己的祖先。他們認為，熊有黑熊和白熊之分，而黑熊和白熊繁衍的後代，就是黑白相間的熊貓。因此，白馬人把熊貓當作自己的親人，把死去的熊貓隆重地進行埋葬，並把它作為“家神”進行祭祀。
現在，老國王要去的安息之地，正是白馬人居住的部落。不過，熊貓王宮距離白馬人部落遙遠，老國王隻好提前上路了。他盤算，在自己臨死之前，一定要趕到白馬人居住的寨子裏，為他們六十周年的熊貓祭祀“獻身”。而在白馬人部落裏，村長和巫師正在尋找為祭祀“獻身”的熊貓。他們派出幾個著名的獵人，在山林裏搜尋即將死去的老熊貓，準備把它請回村子裏養老送終。……
老國王前往的目的地，是白馬人聚居的白石村。
當天夜裏，老國王在熊貓王宮後山的朝陽洞歇息。晚上，他什麼東西也沒有吃，一個人坐在洞中，望著漆黑的夜色，隻覺得孤獨和寂寞，幾乎一夜未眠。第二天一早，老國王便早早地動身了。他抬眼望去，眼前是連綿不斷的大山，一片青綠，山頂上已經沒有積雪了。他要翻過幾座青山，才能到達白馬人聚居的白石村。
老國王拄著棍子，兩條腿像綁了兩塊石頭似的沉重，邁不開步子。他緊走慢走，翻過了一座青山，又翻過了一座青山。當他達到白石村洞灣時，終於支撐不住，一下子癱倒在地上了。
老國王爬到一汪泉水邊，望著山泉從高處的樹叢中流淌下來，一種自發的求生欲望油然而生。他早已感到又累又渴，爬到泉水邊喝了幾口泉水，一下子倒在小溪邊的草叢裏，再也站不起來了。
24 白馬人的“家神”
夕陽西下，晚霞給白馬人的白石山寨抹上了一層金輝。山寨坐落在山坡上，呈清一色的木板房，鱗次櫛比地分布在台地上。
此時，白馬人正在收工回家。家家戶戶的屋頂上，飄著嫋嫋炊煙。農夫們扛著農具，趕著牛羊，向各自的房屋走去。穿著鮮豔服飾的姑娘們，驅趕著牛、羊，從山坡上走下來。羊的咩咩叫聲，牛的哞哞叫聲，在寨子裏此起彼伏。
這時，在山埡口的晚霞光影裏，一個身材魁偉的青年獵人，邁著輕快的步子走下山來。他肩上扛著黝黑的獵槍，獵槍上掛著幾隻野雞，手裏牽著幾隻吐著舌頭喘氣的獵狗。他一邊走，一邊哼著白馬人祖傳下來的《獵歌》——
“我是一個快樂的獵人，
天天行走在深山老林之中，
我趕著我心愛的獵狗，
任何野物也逃不過我的眼睛……”
青年獵人走進山灣裏。
突然，青年獵人那隻領頭的白蹄狗停了下來。它伸著鼻子，在空氣中嗅了嗅，然後對著山灣裏的樹叢狂吠起來。這是獵狗發現獵物的信號。接著，它率領幾隻獵狗，躬著身子，拉著青年獵人向樹叢裏衝去。
青年獵人邁開雙腿，跟著獵狗向前跑去。
最後，獵狗們在一汪水塘邊停了下來，對著草叢狂吠。青年獵人拉住狗，小心翼翼地上前撥開草叢，頓時愣住了。一隻熊貓癱倒在水塘邊的草叢中。那隻熊貓已經無力動彈，隻是睜著一雙無助的眼睛，安靜地盯著眼前的獵人和躁動的獵狗們。
這隻熊貓，正是自動退位、趕來向白馬人六十年祭祀活動獻身的熊貓王國老國王。
青年獵人激動地大叫一聲，轉身向村寨跑去，一邊跑一邊喊：“喂！我發現獻身祭祀的熊貓了！”他洪亮的聲音，在寧靜的山寨上空回蕩。
不一會兒，村長和巫師領著幾個青年人，從寨子走出來。他們向青年獵人站立的地方瞭望。村裏的老人、婦女和兒童，聽見青年獵人的喊聲，不約而同地從家裏走出來，站在屋前張望。大家的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神情。
村長找來一副擔架，把奄奄一息的熊貓王國老國王抬下山來，放到村委會辦公室大廳裏的木板上。
村長見這隻熊貓生命垂危，急忙找來村醫診治。醫生為熊貓檢查了身體，對村長搖了搖頭。
醫生對村民們說道：“他沒有外傷，隻是年老體衰，估計時間不長了……”
村長蹲下身來，仔細觀察了一下熊貓老國王。他叫人拿來了拌著蜂蜜的玉米糊，親自給他喂食。但是，熊貓國王已經處於半昏迷狀態。他半閉著眼睛，一滴晶瑩的眼淚從他的眼角滑落下來。
當天晚上，熊貓老國王在村長的陪伴下，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村長為熊貓老國王放了鞭炮。巫師給熊貓老國王燒了倒頭紙，念了超度經。由村長帶頭，他派人給熊貓老國王徹夜守靈，直到天明出殯。
熊貓老國王獻身成“神”的儀式，在第二天中午舉行。
太陽從雪山背後升起來，又慢慢爬上了寨子頂上。熊貓老國王獻身成“神”的祭祀活動，按時舉行。全寨人聚集在村委會辦公室前麵的廣場上。巫師再一次為熊貓老國王的遺體念誦超度經。幾個年輕力壯的青年走上前，緩緩把熊貓老國王的遺體抬放在廣場中央的祭台上。
村長莊重地宣布：“熊貓獻身成神祭祀儀式，現在開始！”
巫師穿著長袍，走到廣場中央，莊嚴地向熊貓老國王的遺體點燃三柱香。他帶領全體寨民，向熊貓國王遺體行三鞠躬禮，送他成“神”上天。接著，村長宣布：“向熊貓亡靈獻演《熊貓舞》！”
白馬人的熊貓舞，又叫“跳曹蓋”。所謂“曹蓋”，即白馬人語言的音譯“熊舞”。
在歡快的鑼鼓聲中，兩個舞者戴著笨重的木雕麵具，一人扮演黑熊，一人扮演白熊，模仿熊的動作舞蹈，引得人們陣陣歡笑。舞者們時而伸懶腰，張開五指，順著皮毛的方向下滑，仿佛在梳理毛發；時而又移頸、聳肩、翻腕、抖臂，目光聚焦遠方，似在曠野裏信步徜徉。他們好像是在林間嬉戲，采食，休憩……
人群中不時響起歡呼喝彩聲。
突然，黑熊和白熊在地上翻滾了一下，立刻引出一隊裝扮成熊貓的舞者出來。
“啊！熊貓來了！”隨著一個小女孩驚喜的叫聲，人群中爆發出一陣歡呼聲。
舞者模仿熊貓的各種動作，翩翩舞蹈。他們模仿熊貓遲緩卻極具藝術感染力的動作，時而像孩子一樣淳樸天真，時而矯捷凶猛，贏得了人們的掌聲和歡聲笑語。
太陽偏西，《熊貓舞》演出結束。但是，人們還沉浸在對熊貓的讚歎和懷念之中，不願離去。他們等待著，送別熊貓遺體入土為安的儀式。
這時，巫師開始對熊貓老國王的遺體唸“引路經”，送他上路西行。人們抬著熊貓老國王的遺體，在巫師的引導下，敲鑼打鼓，把它送到寨子後山的山崗上安葬。
山崗的樹林中，壘起一座熊貓墳塋。人們向熊貓老國王燒紙錢，焚三柱香，行三鞠躬禮，向他作最後的告別。
白石村的廣場上，則早已準備好全寨人的集體晚餐。人們從熊貓墳地歸來，盛大的晚餐便開始了。在晚餐後，人們圍著篝火唱歌跳舞，當夜通宵達旦。當然，這天夜裏，也是青年男女談情說愛的美好時光。
白馬人對熊貓的死亡，並不感到悲傷。
白馬人認為，熊貓生來為人們憐愛，熊貓死後會成為自己的家神，將永遠為他們驅邪逐魔，保佑全寨人平安。白馬人慶祝熊貓的自然死亡，也是在慶祝自然法則的勝利。生老病死，是動物界的自然規律，也是人類的自然規律，誰也無法改變這個法則。白馬人的生死觀，代表了人類對生老病死的觀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