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嘟——”
遙遙可聞及港口轟鳴的船笛聲,原本人聲鼎沸的岸邊卻異常肅穆空靜。
“要到了。”少女護住頭頂上差點被吹飛的帽子,對身邊穿著棕色偵探服裝的青年說道。
“哦哦!亂步大人要嚐遍北京的名吃美食!”
高興地喊完之後,青年轉過頭,有些不讚同地瞥了少女一眼:“克莉斯多分明也超級激動的,這個時候就不要掩飾起來了呀!”
被直白地說破內心的克莉斯多無奈輕笑,隨即爽快地承認道:“嗯。因為,我已經期待很久,很久了啊……”
江戶川亂步靠著欄杆,手撐下巴,眯起眼睛看不清神情。
“說起來……你在社裏編寫文件的時候,經常使用的是日文和英文,偶爾才會用到華文字體。”
克莉斯多抓著帽沿的手一緊,江戶川亂步接下來要說的內容是什麼,她心明如鏡。
“但是,僅從字跡所展露的熟練程度就能看出來,你在華文上下的功夫比其他任何語言都要深。”
江戶川亂步斬釘截鐵地推出最終結論:“你的異能力,所顯現的文字,是漢字。”
克莉斯多垂下腦袋,額兩側的蓄發半遮住亮綠色的眸子,好似這樣便可掩蓋她麵上難以迅速消散的彷徨之色。
少女緩緩說話的語氣漫長,仿佛自悠遠的過去傳來。
“啊……我的眼前,從始至終,能看見的都是華國的文字。”
“我早就知道,自己來自何方。”
江戶川亂步抬手覆上克莉斯多的臉頰:“你在害怕什麼?”
“[嶺外音書斷,經冬複曆春。近鄉情更怯,不敢問來人。]”
克莉斯多是用漢語念下的詩句,一字一頓,皆如溪間細水般自然流淌出來。
然後克莉斯多順著江戶川亂步手上的力度,將重歸於淡然的麵孔朝向他。
少女彎起眉眼,說回日語,真誠地誇讚著青年:“果然,什麼都瞞不過亂步呢……”
鹹味的海風在浪前拐了個彎,滾進如晶石般的眼睛,將一切浸入無言的瞳光裏。
就在遊輪即將靠岸的時候,遠在英國的老人也得到了同步消息。
她放下手裏的情報,皺起眉頭。
文件上顯示那孩子是作為日方監正職權的[王權者]身份來使華國,並沒有以個人訪問的名義入境華方。
作為外交官方,客觀上她對於克莉斯多“在其位謀其職”的認真態度表示讚賞,但是,作為一位長輩,她私心不希望這孩子坐在華方代表對麵的位置與他們交涉。
不過,她願意相信,此刻身處外交部的大多數華國同誌們,與她的想法一定是不謀而合的。
老人抬起頭,看著天邊隱隱欲壓城的黑雲,眼裏閃過一絲憂慮。
現今國內之事她遙不可及,而英國倫敦這邊,又很快就要亂起來了。
萊辛巴赫瀑布上的決戰還未停止,幾乎沒有知情者不揪著心的。
大局盤勢究竟是明是暗,皆在其間博弈。
天幕可怖,水擊穿石,糾葛錯亂的身影時而碰撞,時而掠過。
利刃破空而去,霎那間血花四溢,勝利者高高在上,低眉假慈著落魄的失敗者。
看見躺在地上的人已漸漸失去生機,男人高舉雙手,仿佛在迎接誰的到來。
“我最敬仰的世界之神呐,我為您帶來了最後的勝利!”
“不,是你,即將為你的城市帶來新生。”神秘而厚重的聲音從四麵八方灌進耳膜。
那個不知從何而來的聲音繼續說道:“詹姆斯•莫裏亞蒂,你向吾證明了,你的能力與忠心足以助吾創造出一個全新的世界。”
一道白物瞬間出現在莫裏亞蒂高高抬起的手掌心,那道聲音也自這白物中響起:“吾降臨於世後會沉睡在此,期間,吾的‘半身之力’可為你所用。”
“直到你找到[世界基石],喚醒吾,將她帶到吾的麵前。”
那聲調逐步朦朧,音量也由輕弱直至消失。
莫裏亞蒂始終低頭垂眸,令人看不清神色。
除了他手中還攥著一個變得黯淡無光的白物,剛剛的一切就好像並未發生過。
突然,倒地的身體暴起撲了上去,將站著的人緊緊抱住不放。
變故,就在一瞬間。
兩人糾纏的身影一並倒下,從懸崖峭壁上直直地墜入瀑布。
在湍急的河流裏,濺起一陣波瀾巨濤後,又歸於平靜,隻有如花般綻放的血水層層湧上水麵。
倫敦大街,幾位警官正在追蹤奔逃中的某個罪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