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元年,時逢大雪。
裴玨撐傘佇立在雪中,看向被雪淹沒的街道,眼中閃過一絲不忍,雪漫上他的雙膝洇濕了足衣,捏著傘柄的手指泛上青灰。
他看向身旁穿著玄色勁裝,束著高馬尾的男子,問道:“秦昀,上回見到這般大的雪是何時來著?”
“您中解元那年,裴六元。也是您在靖王府上教書那時。”
裴玨難得沒有接話。
萬裏烏雪之中,黑雕刺破雲層,落在秦昀肩頭,秦昀取下黑雕爪上綁著的密函,拍拍雲斐的頭。
“念吧”
“是,大人,上頭前不久派的左命到府上一炷香有餘了”他停頓些許,納悶道“說來也怪,您身為右相,朝廷理應告知咱們,此次來幫忙的左命是誰才對。”
“無妨,我就沒怕過誰。走,回府。”
樸素的木質馬車行駛在曾經富麗堂皇的杏越城,卻因四周的空蕩,顯得極為珍貴。
裴玨倚著馬車木壁上的軟墊,支手搭著下巴立在桌沿邊,另一手掂著棋子把玩。長衫半退 ,懶散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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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花飄落在相府院宅,莊嚴肅穆的大宅,有些許冷清。
“晏左命,右相大人到了,照理說您該去接,不過~以我朝律法而言,您貴為靖王,也不必去”
這話說的,像是他沒氣度似的,晏璟淺笑“喬大人,這是什麼話?本”他輕咬下舌頭,硬生生壓住差點脫口而出的“本王”二字,“本左命自是會去為右相大人接風洗塵”
喬冥:“……”
話語間,門外傳來幾聲輕笑。
晏璟抬眸望去,隻見一個身著青色右領外衫,內襯珠白,墨發及腰,披著大氅的男子,用傘挑起門簾,眉眼含笑,淡淡掃過他一眼,像是春三月融化的初雪,雖是寒涼,可對常處極寒之地的人來說,卻是寒冬中吹來的絲絲暖風,還有些輕佻。
“看來,我來的不巧,擾了二位的”裴玨頓了頓,斟酌了一下用詞“閑情雅致呢~”
隻望這話,能掩飾住他的慌亂。
“?”右相啥時候來的我咋沒看到Σ(ŎдŎ|||)ノ,這是喬冥,
“不,怎會呢,大人您來得正是時候”晏璟笑到,他淺淺看了眼喬冥“對吧,喬大人”
“是,是啊。左命您說的對。”
裴玨“……”
他望向身旁的秦昀,蔥白的手指輕捏著折扇,掩著臉頰,摸不準神色,厭煩還是……欣喜?
“時辰不早了,我家大人還要休息,就先告辭”
裴玨附和道,“我就先走了,公事明早再談也不遲。”
語畢,二人轉身踏進風雪中,天色漸暗,他們的身影也歸隱在白與黑的相交線中。如同踏進局中便難以分辨的善惡黑白。
裴府靠山,裴玨甚是恣意,便沿著山勢修築了塔樓,樓頂掛著紅燈籠,房間裏紅燭徹夜點著,亮堂而且溫馨。
裴玨望著窗外的點點星辰 ,含情眼染上對未來的期翼,手圈著瓷製的茶盞,“清之師兄,能否幫我研磨,朱紅色的”
“好,師弟。師兄幫你”
裴玨執筆蘸墨,朱紅漫上茶盞,線條交織構成一株玉蘭。
“師兄,入局人如何能擾局外之人?若我不是棋子,而是掌棋人,我是不是就可有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