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唔,我親愛的故鄉,你可還記得我?”
“或許你也不記得了,因為我已經離開你了太久。”
……
九龍城寨的高樓之中,顧衣小心翼翼的踩著陡峭的階梯一直向上,穿過黑漆漆的狹窄過道,顧衣停留在了一扇普普通通的木門前。
屋頂的的吊燈因為電壓不穩的原因閃來閃去,滋啦滋啦的發出淡黃色的光,那光亮隻能覆蓋一個小小的角落,為泥土與鋼筋鐵板築構起的小屋子裏帶來那麼一絲溫暖。
滿是黑汙漬的窗戶和滿是灰塵的九宮格木頭窗框,透過窗朝裏麵瞧去,毛坯地板上烏黑的汽油漬散發著微微刺鼻的氣味,一些破破爛爛的汽車發動機和亂七八糟的零件胡亂的擺在地上,角落裏一張洗的有些發白的綠色麻布之下似乎藏有什麼寶貝一般。
“柳原姐姐,我回來了。”
顧衣用力推開了那扇僵硬的門,門的軸承早就不知道掉到哪去了,因為門框死死的卡住才使得它沒有掉下來。
這座城裏多得是這樣的門,這樣的窗。
屋子裏沒有陽光的造訪,窗戶也許久未開,黴味,機油味,還有淡淡的煙味,對著顧衣的鼻腔席卷而來。
“啊~家的味道!”
剛來的時候,顧衣也曾埋怨過柳原不要在室內抽煙,也會嗬斥柳原收拾房間,但是柳原似乎不是一個非常仔細的人, 時間長了,顧衣也就習慣了。
“哎呀別埋怨了,好好珍惜這段時光吧,明天我可就要走了。”
坐在木桌前的柳原發出慵懶的聲音,她的身前放著一封信封,那信件沒有地址,沒有收件人姓名,沒有正文,隻有洋洋灑灑的“致我冰封的故鄉”幾個字。
見到自家“小妹妹”回來,柳原站起了身,灰暗的燈光灑在她滿是油汙的臉上,垂到肩頭的長發上滿是發屑和油垢。配合她身上那脫線的寬鬆大衣。就像一個剛從垃圾桶裏睡醒的乞丐一樣。
顧衣在柳原的臉上捏了捏,在自己手指上留下了一層厚厚的油脂:“嘶~你這是多久沒洗澡了。”
柳原上下打量著顧衣的一身,那雪白的大衣的黑色痕跡格外醒目,回答道:“洗了又得髒,浪費水,你這一身是去黑水裏打滾了?”
顧衣抓了抓腦袋,想起了那兩個“劫匪”,委屈著向柳原答道:“別提了,進城時候遇到小孩劫道了,把你車都打出來個坑。”
被小孩劫了?顧衣的回答惹的柳原一陣疑惑:“九步之內,天下無敵吹吧你。等會?誰的車?”
“顧——衣——!”
原本取笑顧衣的柳原突然反應了過來,提起巴掌就向顧衣襲去,自然是被顧衣輕輕挪動步法而躲過。
對於顧衣的這位柳原姐姐,自從自己認識起,她並不是一個特別熱情的人,對於顧衣而言,兩人之間偶爾間的小打小鬧,在這灰暗的小小屋子裏,反而能帶給彼此二人一點“家”的感覺。
至於柳原,她其實並沒有那麼在意那輛老舊摩托車,可能隻是因為一個人在屋子裏待得久了,在這冰冷的雪原待上的久了,無非隻是想給自己添上一些“人味”。
這場鬧劇在顧衣拿出在外麵搜刮到的半包香煙和一把有著兩顆子彈的改裝老式科伯特左輪手槍作為補償而結束。
從顧衣來到這座漆黑的城寨起,柳原就已經在這了,她說自己是從黃金時代而來。
柳原不介意與顧衣同住,不過也並非完全沒有條件的,因為顧衣“拾荒者”的身份,柳原經常讓她給自己“拾”一些特別的東西。
有時是香煙,有時是酒,有時是一些奇形怪狀的刀,還有一些汽車和發動機的殘骸。
柳原走出了那死氣沉沉的房間,靠在狹窄的城寨過道上,放眼望下去,這座城很高,很陡,過道上沒有一個人,家家戶戶門窗緊閉,狹小的窗戶中閃爍著爐火的光亮。
不知道是從何時起,柳原發現自己死不掉。
她感受不到寒冷,也感受不到疼痛,身體出現傷口會瞬間愈合,骨頭斷了隻需要片刻呼吸就能恢複,哪怕從萬丈懸崖中落下,她也能顫顫巍巍的站起,快速修複身體。
她就像一具突然有了神誌的活屍,行屍走肉般的在這世間行走著。
她的人生並沒有想象中美好,哪怕她有著常人無法解釋的“神力”。
柳原已經忘了自己在這片冰原中行走了多久,她隻知道自己一天比一天絕望著,她同顧衣一樣,她受夠了行屍走肉一般的人,她受夠了死氣沉沉的溫室,受夠了幾乎永遠不會有所改變的風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