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十三年春,正值草長鶯飛好時節。

位於南方的賓春縣細雨綿綿,路上行人稀疏,撐著油紙傘步履匆匆。

城南的賀府卻亂糟糟了一個早。

賀府二房的三郎正喝著藥呢,一口氣沒上來,忽然昏死了過去。

長房的大太太陳氏起初還沒當成一回事,病秧子麼,又挨了十大板,不昏過去才奇了怪。

“我當他有多能耐呢!”陳氏冷嗤了一聲,“我可管不著他的事,免得等他醒了,保不齊還要報官抓我。”

進屋通傳的小丫鬟早就嚇白了張小臉,慌張道:“大太太,二房那邊……那邊說是三郎沒……沒了氣。”

一聽這話,原本還在梳妝打扮的陳氏嚇了一跳,手中新買的金鑲珠翠挑簪摔落在地,顧不得心疼,陳氏急急罵了兩句:“沒了氣?你們這些沒眼力見的玩意兒就不會早些來報信?還杵在這兒幹嘛?還不趕緊去把李大夫從柴房裏放出來!”

賀圓覺得自己這一覺睡得很不安穩,腦袋昏沉,耳邊還有人一直在吵她。

到底是哪個不長心的員工?

居然敢吵她睡覺。

為了開發新產品,賀圓兩天沒合眼,好不容易擠出點時間眯一會兒,還有人吵吵嚷嚷個不停。

賀圓想睜開眼,眼皮卻似千斤重,怎麼也睜不開,耳邊的聲音倒是更清楚了些。

有婦人在哭——

“我的兒,你也要拋下娘了不成?”

有清脆的女聲帶著哽咽在勸:“二太太,三郎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撐過來的。”

“他爹狠心,丟下我們孤兒寡母,任人欺淩。如今……如今他這個冤家,也要舍了我去!都怪我,我該攔著他的!”婦人哭得越發淒厲,“不就是被趕出去?總比丟了命強!”

陳氏一進屋子,瞧見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

賀家生來便病怏怏的三郎躺在床上,本就常年蒼白的臉,如今更是毫無一絲血色,還隱隱泛著青。

賀家二太太連氏一身縞素,趴在床前,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真是晦氣。

“弟妹這話說得我可不愛聽。”陳氏進屋,用手帕輕掩住口鼻,眉眼淩厲,“什麼叫把你們趕出去,公婆都過了世,分家不是天經地義的事?”

連氏哪裏還顧得上爭辯究竟是分家還是趕出門,泣不成聲乞求道:“大嫂,求你救救三郎,他若是能活下來,我們娘倆什麼都不爭了……”

賀圓正聽得雲裏霧裏間,耳邊忽然沒了聲響。

隻餘無邊的靜。

靜得叫人發慌。

沉睡了不知多久,賀圓總算醒了。

頭痛欲裂,不屬於她的記憶潮水般將她裹挾。

愣了好一會兒,賀圓露出一抹苦笑。

穿越這種玄而又玄的事,竟叫她碰上了。

科技新貴賀圓搖身一變,成了大宣朝同名同姓的“圓三郎”。

說是圓三郎,脫下這身衣裳就能漏了老底。

分明就是貨真價實的“圓三娘”。

一場穿越,賀圓的名字沒變,性別也沒變。

原主賀圓的爹賀兼是個狠人,一意孤行娶了商戶女連氏,外任做知縣,擔心連氏留在大宅裏受磋磨,硬是讓身懷六甲的連氏跟著一塊赴任。

路上一場大雨,連氏早產,在破廟裏生下了賀圓。

等雨停了,大夫到了,直言連氏傷了根本,以後恐難有孕。

賀兼一聽,幹脆把賀圓當成了兒子養。

馬不停蹄修書一封,讓賀圓上了族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