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洲西川,啟山腳下。
高山“啟”橫亙在西川最上頭,阻斷冷風吹往中原。山下易積雲雨,風吹一夜,隔天清晨就落了初雪。
細碎雪花掛在雪撿長睫上,他眨眨眼將其抖落,背好裝滿枯枝的籮筐,對同伴二狗說:“該回家了。”
真沒道理,二狗這麼想。
明明兩人一起滾泥巴長大的,怎麼雪撿這小子長的這麼好看,雪一樣白,村子裏幾乎所有女孩兒都喜歡他!
反觀自己,土色皮膚矮個子,不起眼。
他撇撇嘴,簍子往肩上瀟灑一甩,然而力氣太大飛了出去,枯枝也散落在地。
倒黴!
二狗踢開腳下石子,蹲下一點點將柴火撿回竹簍裏,絲毫沒有注意頭頂天空。
雪撿走了好一段路,身後卻沒有腳步聲。他納悶,剛想回頭,肚子突然像塞進了燒紅的炭。
二狗狼狽狂奔,看見雪撿蜷縮在地,著急地大聲嚷嚷:“快起來,跑!”
雪撿強壓疼痛,掙紮著坐起。
風越來越大,雪在空中狂舞,打到臉上如被指甲狠狠劃過。
天空豁開一道裂口,裏頭冒出大股黑氣,逐漸向地麵沉。
被黑氣觸碰的青翠鬆柏瞬間枯死褪色!
別說站起來,下一刻雪撿直接如同枯草團子,被吹的亂滾。
二狗順風停不住,直衝他而來,又被他身軀絆倒,兩人滾作一團,直滾出去七八米,直到雪撿死死扒住一塊石頭,兩人才堪堪穩住身形。
“哎呦……”二狗騰出手捂著鼻子,眼泛淚光。他看著已經快沉到地麵的黑霧問,“這是什麼東西?!”
倉皇亂飛的群鳥被吞噬,沾染黑霧的青翠鬆柏瞬間枯死。
雪撿沒有回答,因為剛才還算離得遠的黑霧,已經要舔上二狗的腳丫。
“啊!”
二狗大叫,忙收回腳,鞋子最前麵已經腐蝕出一個大洞。
他動動腳趾,謝天謝地,還在還在!
幸好這是他老爹穿舊的鞋,他穿起大了很多,不然現在消失的可就是他的腳丫子了!
“救命救命,雪撿快起來!”
二狗四肢並用,想要爬起來,但黑霧已經近在咫尺!
爹娘,我要死了嗎?他雙眼瞪大,眼睜睜看著黑霧吞噬額發...…
“啊!”
雪撿發出痛苦的叫喊,一團刺眼紅光從他腹部迸射而出,黑霧仿佛畏懼這紅光,如潮水般後退了幾步。
靠,這什麼鬼?二狗呆呆地盯著雪撿。但他馬上就反應過來,拉起雪撿狂奔。
得風相助,又是下山,兩個孩子很快就回到山腳村落。
在河邊撈入冬前最後一波魚的漢子看見他們慌裏慌張還笑說:“兩個小娃娃跑哪兒去?”
二狗從嘴縫裏吐出幾個字:“魚叔,出事啦!”
漢子疑惑還想再問,二狗和雪撿已經跑進村裏,分頭回家通知大人了。
最東邊有村落裏獨一家麵館,如今不傳到第二代,老板正是雪撿的父親俊生。
酉時店裏人多,外頭搭的棚子也坐著幾個,霧氣氤氳,俊生正在下麵條,見孩子衝進來,緩聲問:“怎麼了?”
雪撿把簍子放下,捂著腹部深深喘了口氣才說:“俊生,山...山上....”
俊生順手打了碗麵湯,遞給他,“慢點。”
“山上……黑氣,一沾到鬆樹,樹幹就枯萎了!”
店裏的十來個村民中有人質疑:“雪撿是和二狗那小子學壞了吧,什麼黑氣白氣的,樹幹枯死?我活這麼大歲數還沒聽說過哩。”
其他人紛紛附和,不當回事。
雪撿很著急,這黑氣能瞬間讓樹枯死,要是碰到人,會不會瞬間要人性命?還好俊生相信他。
走出三麵合圍的台麵,俊生把他手裏的空碗放在木桌上,又拍拍他肩膀,想說什麼,還沒開口,二狗就跑來。
“雪撿!俊生叔!大家,快收拾收拾去我家!”
前麵質疑雪撿的那人又說他二人串通開他們玩笑,二狗一擺手:“哎呀,真不是!你們快跟我走。”
他著急又加一句:“我爹說的!”
豁,這下大家有點相信了,畢竟二狗這小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他老子。
二狗爹是村長,既然他讓兒子來傳話,那八成是真出事了。二狗一個招呼帶頭往前跑,雪撿拉著俊生緊跟在他身後。
見他們跑,剩下的人也唯恐落後。
隻剩下那個帶頭質疑二狗和雪撿的人還在嘴硬:“你們別被兩小子耍了!”
這些活了大半輩子的人,被毛頭小子嚇唬嚇唬就著急忙慌的,要是發現是小崽子胡說,可多丟人呐。再說天還能裂開?難不成他們的天是兩塊布縫的不成!
那人如是想著。
就是怎麼這天越來越冷了?
一行人往西邊跑邊喊,天冷,不少人都縮在家裏烤火,這通招呼,村裏大部分人都彙聚到二狗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