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念書時候沒有留過級。
可是我小學卻念了七年。初中念了四年,隻學到了二年的文化課,沒發給給畢業證。美其名曰“老三屆”也。可是用的時候是老三屆,它是文化大革命的犧牲品,從來沒有得到過什麼優惠的待遇。
我上學是從老家解放屯開始的。
解放屯是一個偏僻的小屯子。總共住有三十多戶人家,離縣城一百多裏地遠,候經濟落後,交通閉塞,十分貧困蕭條。
我家住在屯西頭,一間半破土垡子茅草房子。爸爸是一個農民,靠種地為生,媽媽是家庭主婦。
家窮得一貧如洗。
在念書之前,我穿著破衣服,身上髒兮兮的,鼻涕拉瞎的。常跟在小豬倌後麵,一起到草甸子上去放豬,就像一個小豬倌一樣。我還手裏拿一個鞭子,經常跟大人坐車玩,幫助大人趕車,屯子裏的男孩子,把趕車當最大的理想,都願意趕車。屯子裏的孩子沒有幾個念書的,都念一兩年級就不念了,學校離家有五六裏地遠,非常不方便。屯子裏沒有學習的氛圍。
我在上學之前,什麼也不會,什麼也不懂,連二十個數都不會查。爸爸媽媽從來沒有教過我。就和我的小名傻子一樣,就是一個呆子。
一九五七年八月份,學校開始招一年級新生了。
爸爸聽說後對我說:“傻子,你今年十歲了,夠上學的歲數了,該去上學了!”我說說“我不去,我不願意上學念書,在家玩好。”爸爸說:“去吧!念幾年書,好能看個信寫個信,識點眼目前的字。”媽媽也在一旁說讓我去讀書。
在爸爸媽媽的逼迫下,我隻好同意去上學了。
爸爸到學校給我報上名了,老師說上學得考試考查數。得會查一百個數。到學校報到時老師考查數。我聽後對爸爸說:“我不去了,等明年我學會查數再去吧!”爸爸媽媽都不同意,今年去吧,你都十歲了。
我的性格特別內向特別老實,不愛說話嘮嗑,就像我的小名一樣“傻子”,這就是真實的我——傻和呆。
環境影響人,家庭影響孩子。我們生活在農村,沒看到外麵的世界,家長幹活,沒有時間管孩子和沒有教育孩子的習慣。
我在念書之前,“東、西、南、北、左、右”什麼都不知道,沒有人教我查數。我十歲了連現在二三歲的孩子的智力都沒有。
我要去上學了,爸爸開始教我查數。教了幾天,我才能數到二十個數。再往上數,一數到“十”的地方,我就不知道說幾十了,不知道從“一十,二十,三十……”地往上數,該到五十了我就瞎說了。
一九五七年七月二十多號,爸爸領我去學校入學。
學校在老陸家屯子,從我們屯到學校中間還得路過一個屯子,叫於寶屯,而且還得過一個“南大壕,”從我們屯子到學校得有六七裏地遠。如果超近道走“小貓貓道”能近一二裏地。“小貓貓道”是從莊稼地裏橫踩出來的小道,有五十來厘米寬,隻能走人,不能走車。走“小貓貓道”要穿過玉米地、黃豆地、穀子地、高粱地……都是各家種的莊稼。走出“小貓貓道”就到了“南大壕”了,“南大壕”有四五米寬,一人多深,壕溝底下流淌著幾十厘米深的水,水寬有兩三米遠,用幾根碗口粗細的圓木搪的小橋,人走上去晃晃悠悠的,很嚇人的。過了“南大壕”就上大道了,在往前走二裏多地,就到了於寶屯。從於寶屯到學校老陸家屯還有二裏多地遠。
學校在老陸家屯西頭,校名好像叫太安小學校。
學校是一棟十幾間泥土房子,房蓋是茅草苫的。有好幾個屯子的小孩子,在這所學校念書。學校操場很寬敞,操場上立著一個旗杆,旗杆上掛著一口鍾,上下課以敲鍾為號。
爸爸領我見了班主任。班主任姓鄭,二十多歲,個挺高的,身材挺魁梧的。
鄭老師問我叫啥名字,他問了我二三遍,我才細聲細語地回答了他。鄭老師讓我查數,我小聲卻卻地吭哧癟肚地勉強查了二十個數。再往上數就數不準確了。老師還問了一些簡單的知識,我回答得大概對錯都有。老師經過考試,同意把我收下了。
第一天上學。
同學們都到齊了,鄭老師讓我們都到外麵操場上站隊,男同學站一隊,女同學站一隊,小個在前麵,大個在後麵。排好隊形,老師領我們進教室分坐位,分完坐位老師告訴我們,以後就這樣坐。排好坐位後,老師又講了許多上學的要求:上課怎麼起立了,向老師敬禮了,聽見鍾聲,在外麵排隊進教室入坐,每天放學要
站隊排隊回家等等。
老師講完要求後開始發書。
老師點到名的同學,到講台前領書。去的同學都老師的要求,規規矩矩地,十分有禮貌地立正敬禮,老師一樣一樣地把書遞到學生手上,學生接到書是給老師敬個禮,邁著整齊的腳步,回到座位上坐好。
同學們都挺直了腰板,背著手鴉雀無聲地坐著。學生一個個地去講台領書,同學們都按著老師的要求有秩序地進行著。
老師喊鄭福,隻見鄭福同學慢騰騰地站起來了,個子挺高,壯壯實實地,活像一個小牛犢子。他慢慢騰騰地站起來了,晃晃悠悠地趔趔趄趄地,東倒西歪地大步流星地到了講台,拿到書沒敬禮就往坐位上走,晃晃悠悠地趔趄地回到了坐位上。鄭老師用大眼睛瞪著鄭福,全班同學都瞅著鄭福,鄭老師直視著鄭福幾分鍾後,大喊“鄭福,你拿著書回來!回來!”鄭福就像沒聽見一樣,坐在凳子上不動。老師大怒,大喝:“鄭福!鄭福!你回來,回來!”鄭老師生起氣來,瞪著一對大圓眼睛,像是一對圓球,噴射出憤怒的光芒。他那尖銳的目光一直盯著鄭福。鄭福坐在凳子上瞅著鄭老師。老師喊了鄭福十幾次他才站起來了,走向了講台,動作和姿勢還和第一回一樣。老師叫鄭福來回走了四五次,勉強算合格了。
同學們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被老師的怒吼聲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都背著手挺著腰板坐得直直的。我們都被老師給嚇著了,都說老師太厲害了。
我本來就不願意念書,我看到了老師的樣子,我想要立馬回家,不念書了。學校沒有溫暖,沒有快樂。給我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這件事六十多年過去了,我還記憶深刻。
下課以後,有一名和鄭福一個屯子的學生告訴大家,鄭老師是鄭福的親哥哥,所以鄭福才敢不聽他的話。
我上學的第一天,老師,發書和他弟弟發生的事,給我留下了很壞的印象。我本來就不願意去上學,看見老師那麼厲害,第二天我就不願意去上學了。我對念書不感興趣,不願意念書,成績又不好,我上學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我上小學一年級一點不入門,每天的作業都完成,學習成績末等。那時候是“五分製”五分為優、四分為良好、三分為及格、二分和一分為差。我是差生。我的成績都在三分以下。
我每天上學要走五六裏地遠,要穿過莊稼地的小貓貓道,莊稼地裏風吹莊稼的聲音“嘩啦嘩啦”地響,一個人走很害怕的,那時候狼很多的,很容易碰見狼。過南大壕溝的小橋,木頭晃晃悠悠的,一不小心就會掉進水溝裏的,過於寶屯時野狗“汪汪”的攔路。學習又不會,都叫我犯難。
上學沒有在家玩好,在家玩自由快樂。我不想去學校念書,總想找理由逃學。
可是爸爸不同意,把我一次次地逼到學校去,我硬著頭皮去念書,我在課堂上什麼也聽不懂,就像一個聾子一樣,傻子一樣。一年級上學期,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對付著念下來了。
一年級下學期,老師叫把上學期的書帶到學校去。我第一冊書沒等到學期結束呢,就把書弄壞了,假期早弄沒了。我沒有書不敢去學校上學,我可找到原因和借口了,想以此理由為借口不去上學了,留在家玩。有不少小孩子不念書了,在家玩我可羨慕了。
爸爸不同意我在家玩,又把我送回了學校,我隻好繼續念書。學習還是啥也不會。
一年級下學期,我學的第一首歌叫《社會主義好》。
有一天下午,學生搬著凳子到操場集站隊,站好隊老師領著我們走進一個大教室裏,排隊坐好。那裏已經坐了不少學生了。原來兩個教室之間是用木板隔開的,木板能拆卸下來,拆卸下來兩個教室就變成了一個大教室了,可以坐很多人。
坐好後,一名男老師,我還記得呢姓王,王老師說:“同學們,今天我們在這裏學一首歌,歌名叫“社會主義好”。說完把一張小黑板立在了大黑板上。上麵寫著歌詞:“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好,社會主義國家人民地位高……”那時候,黑板上的字我不認識幾個,多歌詞中的“社會主義”、“反動派”、“帝國主義”這些詞我也不明白不懂。但是社會主義好這句話我記住了,我也明白和理解了。
在我一年級幼小的心靈上,“社會主義好”的思想種子就灑在了我的心中,並生根發芽結果了。
在我的記憶裏,在老家念書時,我就記住了學過這首歌,並且記得很清楚。其它的歌好像沒學過,或者學了,我沒記住。
我在老家住時,在太安小學念一年級沒念完,一九五七年八月份上學,一九五八年六月份,家就搬走了。一年級沒念完就搬家了。我在老家的學習成績都在二分線上。討厭念書,l經常曠課在家玩,對學習不感興趣。,
我雖然學習不好,但我的記憶很好,念書的往事還像電影一樣,常常在眼前浮現。
我每天上學的情景,走的小貓貓道,路過的南大壕溝,於寶屯野狗的攔路,學校的校舍樣子,放學排隊回家……都在我腦子裏演電影。
一九五八年五六月份,我們家從解放屯,搬到了九三向陽屯。
到了向陽屯,學校就在本屯子,不用再走五六裏地的路了,上學方便了。
向陽屯的老師姓趙,是一名女老師,年齡十八九歲,她身材較矮小,圓圓的臉蛋上有兩個酒窩兒,她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尖尖的白白的,配上一雙清泉透亮的眼睛,顯得文靜又聰穎。學校就她一名老師。她一個人教幾個年級,全屯子的學生她一個人教。每個年級沒有幾個人。全屯子學生都在一個教室裏學習。她教學能力和管理能力都很強,學生都很怕她,她是中師畢業。她是一名好老師,她挺厲害的,學生給她起個外號,叫小辣椒。
我到向陽屯念一年級下學期,學習還是不入門,學習成績還是不好。特別是算術作業,總是做錯,總是不會做。我叔叔和我在一個學校上學,趙老師有時向我叔叔反映我的學習情況,我叔叔回到家向我爸爸彙報,爸爸總批評我。我到向陽屯學校雖然學習還是不好,可我不曠課了,我每天都願意去學校念書了,回到家後,能完成作業了,對學習不那麼厭惡了,對學習產生點興趣了。
向陽屯比老家解放屯大,比老家好多了。各家各戶的房子都很整齊,都很順眼。向陽屯一個籃球場,每天晚上籃球場打球的人很多,很熱鬧。我總去看打籃球。到了向陽屯我第一次看到了籃球場,看到了打籃球的人,十個人搶一個籃球,你追我跑,歡聲笑語飛揚,掌聲喝彩聲不斷,整個籃球場非常熱鬧,我看到了打籃球非常的高興和快樂。
一九五八年秋天,我念小學二年級了。學校學生到地裏集體勞動,幫助生產隊收甜菜。我去了,那年我十歲了。
甜菜用犁蹚下來撿成堆,用菜刀把甜菜英子削下去,我沒幹過也沒看見別人怎麼削的,我用菜刀把甜菜英子一刀砍掉,來了一個大抹脖子,我幹的很快,一會兒就削了一堆。同學們看見了,在一旁樂我,我不知道他樂什麼,心裏很納悶,感到莫名其妙。我有一個表哥看見了,告訴我說,你削的不對,應該把甜菜疙瘩上的英子,用刀一圈圈削去,削完後是一個尖形的。你一刀砍下去,把甜菜身子都砍掉了,甜菜產量減少了,甜菜受損失了。我才知道怎麼削。
那是我一生中第一次看到甜菜,第一次削甜菜,出了個大笑話。
我在向陽屯學校,剛剛念了五六個月時間,和同學剛熟悉,對環境剛剛適應,對學習剛有點起色,剛感點興趣,學習成績剛要提高到三分時,我的家又要搬家了。
一九五八年夏天,還沒產完地的時候,爸爸就借調到雙山屯供銷社酒廠去幫助燒酒了,爸爸會燒酒。向陽屯到雙山屯距離十幾裏地遠。
十月份秋收剛完了,我小學二年級還沒有念完,我們的家從向陽屯搬到雙山屯去了。
我家搬到雙山屯,我的轉學證弄丟了,爸爸幹活忙,沒有及時回向陽屯學校補辦轉學證。我在雙山屯沒上學,在家待了一年。
一九五九年過完春節後,爸爸又正式調到了星火農場青年牧隊酒廠燒酒。從農業社正式的進入了國營農場,成為了正式的農場職工。
一九五九年六月份,家從雙山屯搬到了九三農墾局局直小六隊住。爸爸把我送到了九三墾局中心小學校念書。
九三農墾局中心小學校,是一所全日製完全小學校。主校舍是“丁”字形的,校舍地基離地麵有二米多高,學校大門入門處有二十多個
“八”字形的台階入室內。台階兩邊用磚和水泥的圍牆,有一米多高,圍牆抹的很光滑。從“八”字形的台階步入大門進到每個教室裏。
每個教室裏的窗戶都很明亮,教室裏都有講台、講桌,學生的課桌,椅子,染著黃色的油漆,一人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教室的地麵上鋪著紅磚。教室裏寬敞、明亮。五十年代的學校教室幾乎和現在的一樣好。
主校舍的東西兩側還有幾棟平房教室都是磚瓦結構。學校操場挺大的,立著兩副籃球架子。
九三農墾中心小學校,是一所先進的正規的,設備先進齊全,管理嚴格,師資力量雄厚的好學校。
我從一年級到初中畢業,都是在這所學校念書。
一九五九年六月,家從雙山屯搬到了九三小六隊住。我去學校入學,一因為我沒有轉學證,二我上學時是學的老拚音,現在換新拚音了,我不會新拚音。三我考試不合格。所以校長和老師讓我從一年級念書。我本應該念二年級。我念一年級時其他同學已經學完了,我是一年級下學期入的學。
入學後,我沒有課本,上課時和同桌看一本書,同桌是女生,隻有老師領學生讀課文時,我才能從旁邊用眼瞄幾眼課本。回家時沒有書,常常完不成作業,老師經常批評我。我是重讀生,每次考試我的成績都挺好,老師又常常表揚我。我開始入門了學習成績一天比一天好,隻有拚音一點都不會。
我到了新學校,也許是我歲數大了,也許是我以前學過,我不知不覺地跨進了好學生的行列。我學習輕鬆了,雖然沒有書,算術,語文兩門功課都挺好的了。就是拚音一點不會。
一年級我的教室是在丁字房,班主任是一名女老師,姓劉,她身材碩長,一身烏黑山閃亮的頭發,梳著兩條長長的辯辮子,鵝蛋形的臉龐,白裏泛紅的麵色,像一朵桃花一樣秀美,配上一雙清泉般透亮的眼睛,顯得文靜又聰穎。劉老師很善良,很溫柔,很和藹,對學生很有耐心,有時也很嚴厲。
有一次課間,我和同學在教室裏扔籃球玩,我扔給你,你扔給我,有一次我把球扔高了,對方沒接住,球落到了玻璃上,玻璃“嘩啦”一下打了。我嚇呆了。
上課時,劉老師看見了玻璃打了一塊,問大家,“玻璃怎麼打的,誰弄打的?”教室裏鴉雀無聲,他們都用眼睛偷偷地斜視著我,我低著頭不作聲。老師看著地上的玻璃碴子大聲地說:“是誰打的玻璃站起來?”劉老師平時很溫和的,這次真生氣了。教室裏一點聲音也沒有,沉默了良久。我隻好低垂著頭慢慢地站了起來,我卻卻地小聲對老師說,“是我整打的”。“你怎麼打的?”老師大聲地問我。“扔籃球打的”。老師對全班同學說:“以後,誰也不許在教室裏扔球,你先坐下吧!等以後再處理你的事,咱們先上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