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城,地下驛站。
交手幾十回合,風長生的靈氣甲胄早已破碎,他也散去巨人態,恢複了本體。
對戰時,白膜護著身體,沒有被穿透,靈術和勁力卻透進來不少,他也已經遍體鱗傷。
此時白膜被他收攏在拳頭上,如同一個手套,黑刃早已消失,隻剩絲絲靈氣在手上流動。
他的靈犀黯淡,靈氣幾近枯竭。
如此狼狽。
很明顯,對麵的八個人還有餘力。
孔先鳴看出風長生即將油盡燈枯,大聲喊道:“風長生,快快投降,否則,殺無赦!”
風長生大口喘息,渾然不覺。
這是迄今為止最艱難的一戰。
他已經用出了自己所有的靈術。
儒門聖光劍,霸王靈,白膜,黑刃,巨靈之力,甚至金剛拳。
饒是他自小聰慧,現在也無計可施。
思緒變得空靈,無數念頭一閃而過。
夫子和先生們是世上最聰明的人,他們如果在此,應當知道怎麼辦吧,吳乘風從沒有敗過,如果他在這裏,應該也能擊敗這些人。
為何到了自己,總是如此被動。
外公,外婆,母親,楊姨,顧姐姐,韓鬆,謝仲,林書鴻,你們還好嗎?
我好像打不贏這些人,也不能去找你們了。
我的親生父母,祖父祖母,就是被這些人害死的。
我不能為他們報仇了。
那些九龍峽穀中被屠殺的妖靈,那些生不如死的世人,那些沙丘宮中忍饑挨餓的孤兒。
我也和他們一樣。
風長生看了一眼天,烈日炎炎,幾絲白雲,輕飄飄地浮在空中。
天旱無雨,莊稼長得應該不好。
不過總會有收獲。
年年麥穀成熟,年年有人餓死。
讀書,修行,趕考,殺人,去大漠,入地府,有什麼用,還是如此無力。
是自己不夠強嗎?
還是這人間太汙濁,這苦罪太沉重。
“我要當最厲害的好人!”
年幼時的信誓旦旦,如此天真。
惡人是因為太壞,所以太強,還是因為太強,所以才壞。
誰知道呢!
總之遇到的惡人大多很強。
道德仁義成了負擔。
已經很努力地陰險狡詐,凶殘暴虐,可還是不夠,遠遠不夠。
也許隻是依葫蘆畫瓢,學二先生,學小先生,學吳乘風。
二先生的舉重若輕,小先生的冷傲狠辣,吳乘風的霸氣外露,大概永遠都學不來。
就像大先生說的,武課精熟,但是年紀尚輕,少經人事。
才十六歲,還不知道自己該是什麼樣子。
曾經也是天真稚子,善良兒童,卻一步步落到如此境地。
世道黑暗,不容澄明溫良。
這人間,與那地府,與那忘川河一模一樣。
是啊,已經墮入過黑暗,不妨再來一次。
對不起了家人,對不起了朋友。
我隻有比黑暗更黑暗,才能勝過這人間所有的惡。
黯淡的靈犀又亮起了光。
感覺也變得靈敏。
有風來了。
夏日正午,青萍沉寂,幾十丈方圓,禁域圍合,沒有一棵樹,哪裏來的風。
不對,靈海之中有一棵樹。
一棵活了一萬年的古樹。
靈海蕩漾,大椿的靈魂顯現出來,接著黑色的靈氣慢慢從靈海蒸騰,上升,附在大椿的靈魂身上。
更多的靈氣絲絲不絕,縷縷升騰,古樹生出枝葉,靈海起了波瀾。
一尊尊帶甲猛士從靈海中浮現,慢慢升空。
是那八千魂兵。
八千魂兵,一齊開口:
“天皇皇兮雲飄搖,
人命薄兮埋荒草。
山魏巍兮阻長道,
我命薄兮握屠刀。
刀不折兮殺不止,
恩易斷兮仇難銷。
生而苦兮無釋處,
何如醉兮暮與朝。”
這是父親作的那首歌啊!
我沒有酒,卻有刀。
黑色的靈氣洶湧而出。
巨人重新立於人間,比剛才還要高了兩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