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夜吳乘風將那兩個武夫趕走,又抓了兩隻野兔回來。
風長生道:“太白道長是出家人,我去找些野菜來。”
吳乘風道:“少囉嗦,出家人哪裏有不吃葷的。”
說著就往胭脂樓中走去。
風長生不理,還要去找野菜,沈太白一把拉住他道:“沒事,兔肉我也愛吃。”
說著就往樓中去。
風長生討了個沒趣,便也進樓中去。
胭脂樓中,一層廣闊,空空蕩蕩,乃是那些女子練習瑜伽術的地方。
上了二樓,隻見陳設簡潔,飾色素淨,堂上供奉儒道佛三聖尊像,堂中置茶幾、酒桌、書案、琴台等物,兩側有木格柵隔斷,左堂似道修靜室,右堂似佛修禪房。
吳乘風隨便挑了一個書案,就在上麵宰殺野兔。
風長生在樓中翻出茶酒、清水、陶瓷的盆罐碗碟和紅泥小爐等物,隻是沒有找到木炭。
沈太白見了便道:“不如我去打些柴來。”
風長生道:“不用麻煩,小哥那裏有火。”
吳乘風一邊殺兔剝皮,一邊問道:“小道士,這兔肉怎麼樣,你不忌口吧?”
沈太白道:“這兔肉看著鮮嫩,屬實不錯,我隻不吃魚,其他都好。”
吳乘風道:“這才是真的出家人,就是有點挑食,你千歲觀富可敵國,不知道民間疾苦,要是餓極,人肉都吃得,莫說什麼魚了。”
沈太白聽了不語。
風長生在一旁聽見,想起沙丘宮中的事,又想到白天那農家女孩,心中有些感慨,雲州發生瘟疫,不知又會有什麼慘事發生。
片刻兔子殺完。
吳乘風麻利地將殺好的兔子連骨帶肉剁成大塊,放進陶罐,倒滿水,放在小火爐上,隨後燃起靈火,開始燉肉,很快水開,肉香溢出。
又過了良久,兔肉燉好,吳乘風收了火焰道:“好了,準備開飯!”
風長生早就砍了樹枝做成筷子,聞言便擺好木幾,分配碗碟,放上筷子。
吳乘風用手將滾燙的陶罐搬上木幾。
三人席地而坐,各自嚐了一塊,雖然沒有鹽巴調料,也還鮮美。
不久吃完,三人便在樓中睡下。
夜裏風長生輾轉難眠,便開口問道:“太白道長,張太冥你可相熟?”
沈太白道:“太冥師兄當年犯了戒,差點是被羽尊逐出師門,師兄弟們為他求情,羽尊心軟,派他去江湖上辦事,那時候我還年幼,十餘年來見麵不多,與他並不熟悉。”
吳乘風道:“長生,你是怕小道士夜裏為太冥老道報仇,取了我的性命,你年紀不大,操心不少,不如好好想想你自己的事。”
風長生道:“我沒那個意思,隻是突然想到,孔知南和孟守節既然來過此地,想必也說了釋玄和尚和太冥道長的事,太白道長卻毫無掛礙,我便覺得太白道長好像並不關心江湖上的事,也不在意師門的意願,反而小哥你每次說自己逍遙快活,卻動不動發怒殺人,做事看起來沒章法,其實卻有目的,就比如你說來此打架,其實是為了找那什麼彭倫大巫。”
吳乘風避重就輕道:“太白道長姓沈,我若猜的不錯,必定是江南巨富沈家的後人,家中富貴,師門顯赫,修為高深,又有鍾愛的消遣,不關心江湖事也屬正常,猶如書香門第不愛功名偏愛飲酒賦詩的子弟,猶如皇家不爭權位偏愛鬥雞走狗的藩王世子,或是真的逍遙快活,或是看透世事人情,或者惺惺作態藏鋒守拙,太白道長,你說是不是。”
沈太白道:“吳兄說得在理,卻不貼切,我倒是沒什麼其他想法,隻是覺得無趣,想來吳兄看似脾氣暴躁,愛恨分明,其實心裏也覺得這紅塵俗世,人間繁華沒什麼意思。
我年幼時就喜愛造園,年紀漸長覺得人心險惡,爾虞我詐,還是造園簡單有趣,後來交了一個魚妖朋友,結果她卻不知所蹤,想來萬物萬事萬物皆本為虛幻,從無中來,歸無中去,猶如莊周夢蝶,真不可真,假不可假。”
吳乘風道:“也不盡然,我倒覺得有趣的很,吃窩頭也有趣,燉野兔也有趣,聽書看戲有趣,殺人放火也有趣,金戈鐵馬有趣,兒女情長也有趣,隻不過那趣味來得快,去得也快,淺嚐輒止而已。”
風長生道:“小哥你是四不像,不取一物似楊朱,逍遙不羈類莊子,甚至有些言行很像墨子,真不知到底什麼樣的人。”
吳乘風已經快要睡著,喃喃道:“我乃江南小霸王,逍遙尊者,吳乘風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