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洪義書院後院高樓一層。
寬廣大廳中設百餘座,府縣書院、寺廟的掌院主事,金剛門、太一門的掌門主事,以及地方鄉紳富賈領袖,齊聚於此。
廳中有十張桌子,各配兩張椅子,十位賬房先生坐在桌前,旁邊各有一名學徒伺候。
各家掌櫃帶著兩隻木匣,一隻裝銀票,一隻裝賬冊,輪流去到賬房先生對麵坐下報賬,賬房先生一邊飛快撥動算盤,一邊對賬記賬。
每對完一家,那家掌櫃即清點銀票,交於賬房先生,賬房先生清點無誤,即放在桌上,那家掌櫃才退下。
從黃昏到深夜,足足兩個時辰,還沒有完事。
另有丫鬟仆人添水倒茶,在場眾人都不敢作聲,忙碌兩個月,終於到了分錢時候,各個精神抖擻,渾然不覺疲憊。
石長生與林書鴻扒在牆頭看了許久,隔著牆內樹木,隻見高樓燈火通明,矗立於水池中間,樓前與水池周邊自有各門各派弟子把守,一隻蒼蠅也飛不過去。
二人正在觀望,就聽見身後動靜,原來是謝仲趕到。
謝仲也扒上牆頭,看了兩眼便道:“不是說有宴會,怎麼這樓內外這麼多人影。”
林書鴻道:“不知什麼緣由,看樣子有事。”
謝仲道:“那朱威在不在裏麵。”
石長生道:“想來也在裏麵,鬆哥如果要報仇,估計也得等散場以後,朱威落單時下手。”
謝仲道:“這還不好說,我催催他們。”說著拍了一下身後包袱。
林書鴻笑道:“你莫不是要把這書院拆了。”
謝仲道:“存了半年,得虧沒下雨,這回全用了,免得過幾天下雨糟踐了。”
石長生道:“在哪裏放?”
謝仲道:“我如果沒猜錯,那孟子儀定在靈堂守靈。”
石長生道:“…”
三人當即從牆頭下來,在牆外巷子,將那些鞭炮雙響的火撚,三五個一組,分成若幹束,然後裝回油布包裹,背著翻上廂房頂,靠近中廳。
…
卻說那後院高樓,看似密不透風,其實已經有人潛入。
正是陰陽門小泥兒。
衛丹離開邢州前,派兩名麒麟衛帶信兒給陰陽門三人,要他們假意撤離,然後潛入城中,查探儒門此次獲利。
小泥兒三人便向沈太白告別,悄悄回到城中幻春苑,入夜以後來到洪義書院外麵。
三人看到後院戒備森嚴,便由小泥兒用出水遁,潛入水池,又從水池潛入樓中,裏麵盡收眼底。
此時對賬完畢,賬房先生報賬,此次獲利,田地約八十三萬畝,白銀約三百五十萬兩,麥穀一百萬擔,另有房屋、耕牛、物資若幹。
孔知東道,銀錢麥穀,府城兩家書院分得四成,佛門分得一成,府縣官員分得兩成,金剛門、太一門的人工車馬費據實結算。
剩下兩成分給商人,不到一成分給鄉紳,不過田地、房屋、物產等交由鄉紳管理,或變賣,或以後年年吃租銀分成。
孔知東起身道:“諸位可有異議?”
眾人都道沒有。
這時釋圓和尚起身道:“貧僧有話說。”
孔知東道:“釋圓大師請說。”
釋圓道:“說好我佛門一成利,按剛才所說,那田地、房屋、物產等等本是用的獲利購買,我佛門隻分白銀麥穀,豈不是虧了。”
孔知東道:“那本是虧了鄉紳的利,後找補給他們的。”
釋圓道:“我一個佛門中人,也不會算賬,不如我說個辦法,諸位看是否可行。”
孔知東道:“大師請說。”
釋圓道:“那麥穀、田地、物產,乃至男女老少的賣身契,我佛門一概不要,隻要那現銀兩成,怎樣?”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無不交頭接耳,隻有朱威默不作聲。
思忖片刻,孔知東道:“就這麼定了,先從我儒門那四成裏麵出,孟世兄你說呢?”
孟守禮在一旁道:“來日方長,本是大家的事,須以和為貴,就按賢弟說的辦。”
釋圓這才雙手合十,施禮坐下。
接下來就是賬房先生分銀票,正在忙碌,就聽見前庭“劈裏啪啦”的炮聲大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