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哥做了皇帝,如約給蕭玉郎加官晉爵,他都拒絕了,四哥一直保留著他的食祿。
蕭玉郎不會娶她了。
蕭玉郎後來一次也沒有來找過她,如果蕭玉郎來找她,說一句對不起,說些句溫柔的安慰話語,也許她也會原諒蕭玉郎。
可是蕭玉郎整日飲酒,混跡於煙花柳巷,對她避而不見。
蕭玉郎寧願與那些風塵女子調笑,也不願再看她一眼。
也許蕭玉郎是不想再跟她,再跟皇家扯上什麼關係了吧。
她也不想再住在皇宮,父親和四個哥哥都死在那裏,四哥和六哥整日操勞國家大事,不再像小時候那樣對她寵愛有加,也沒有在民間時那樣親近。
長大了,沒人疼了。
於是她入了淨衣司,說是幫皇兄分憂。
她雖然不恨李無疾,也生分多了。
蕭玉郎不會來找她,隻有這樣,她才有機會行走江湖,也許還會遇到他。
她時常想起自己為蕭玉郎譜寫奏唱過的《子衿》篇,“縱我不往,子寧不來?”
我不去找你,你就不能來找我嗎?
蕭玉郎不能,所以她來了。
而他,寧願喝酒也不肯見她。
…
龍鈺想到這裏,黯然神傷。
她知道,蕭玉郎心裏有她。
她也知道,蕭玉郎還是不會見她。
八年了,還是如此。
大廳裏笙歌正沸,蕭玉郎不省人事,春娘讓人將蕭玉郎抬去房間歇息,不忘囑咐一句:抬去我的房間。”
有好事者玩笑逗她:“春娘媽媽今夜要洞房了。”
春娘笑道:“老娘哪夜不洞房?”
那人猥瑣道:“什麼時候跟我也洞個房?”
春娘罵道:“等你那狗嘴裏吐出兩句好文章再說。”
旁邊眾人大笑。
龍鈺看著春娘,忽然覺得她跟蕭玉郎很般配。
龍鈺悻悻離去。
後院幽靜,一夜無眠。
終於熬到黎明,龍鈺推開西窗,就看到天色微明,月色淡薄。
母親說她就是在這個時辰,這個天色出生,所以父親給她的封號是朝月。
朝月雖然未落,卻離落去不遠。
如她的青春一樣短暫。
她關窗來到案前,牆上掛著一幅唐伯虎的《雨打梨花圖》,再看配的詩文:
《一剪梅•雨打梨花深閉門》
雨打梨花深閉門,忘了青春,誤了青春。
賞心樂事共誰論?花下銷魂,月下銷魂。
愁聚眉峰盡日顰,千點啼痕,萬點啼痕。
曉看天色暮看雲,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
梨花,離也,如此應景。
案上有紙墨,龍鈺提筆和了一首,曰:
《一剪梅•昨夜清歌入夢魂》
昨夜清歌入夢魂,不是良人,似是良人。
今朝淚眼望紅塵,花也非真,月也非真。
欲問流光何處尋,風去無痕,雁去無痕。
他年有幸再逢君,心亦知溫,手亦知溫。
…
天亮了,淨衣司一行人動身歸京。
龍鈺臨出門前,想要把那首詞作撕了,拿在手裏又舍不得,於是放回案上,轉身離去。
龍鈺走後,一個人來到這個房間。
是蕭玉郎,他在這屋內逡巡徘徊,終於看到案上的詞作。
他似失了魂魄,跌落在椅上。
忽然像是下了莫大決心,他抓了這張紙,奔出門外。
…
淨衣司一行人到了南城門。
李無疾與龍鈺心照不宣,他們走的不快。
龍鈺明白,再慢的腳步也等不來不想見她的人,隻是還有一絲期待。
一行人出了城門,拍馬疾行。
剛跑了幾步,龍鈺突然勒馬回頭,抬眼看到城樓簷崖上站著一個人。
是蕭玉郎。
二人就這麼遠遠望著。
良久,蕭玉郎轉身消失不見。
龍鈺也轉身策馬狂奔,寒風撲麵,淚水冰涼。
他終究是不肯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