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臘月的午時,依舊不見半縷陽光。
如今的新陽城內人心惶惶,街道坊市一片蕭條,千年古城早已不複往日半分盛景。
“吱呀吱呀——”
一輛破舊的老牛車壓著斑駁的青石路發出粗糙沉悶的聲音,卷邊的草席被一陣冷風吹起,隱約還能看見裏麵淩亂不全的肢體,偶爾一兩個路過的行人見了生怕惹上晦氣,遠遠便躲開了。
一隊手執方戟的營衛隊神情倨傲,正訓練有素地挨家挨戶搜查。
“這是在找什麼人啊?”
“說著要抓謝家餘孽,新陽城跟謝家沾親帶故的都殺完了,哪還有什麼餘孽?造孽啊!”
“大人!!大人冤枉啊!”
伴隨著淒厲的哭喊聲,一隊營衛隊相繼從一間簡陋的屋舍內走了出來,其中一人正拖著一具男子屍身,血水沿著青石老路流了一地。
“大人!”一婦人踉蹌著連滾帶爬從屋裏衝了出來,神情哀慟,“軍使!您行行好吧!我家男人是老實人,我們祖上三代都跟謝家挨不上邊,您放過我們吧!求求您了!求求您了!”婦人邊說邊朝他們磕頭,腦門頓時血肉模糊。
被拖住的執戟衛隊皺了皺眉頭,眼神淡漠,揮手就是一刀。
“聒噪!”
話語落地,女人雙眼頓然失神,直立立的栽頭倒下。
衛隊顧不上擦去血漬,提刀指向上空,朗聲道,“傳蕭都督口令,陳郡謝賊勾結胡人,危害國祚證據確鑿罪不可恕!為正國法,明日午時,謝家祖廟王軍陣前絞殺謝靈毓以儆效尤!謝家九族同罪一並共誅,有膽敢私藏罪犯者皆以同罪論處,斬立決!”
寒風蕭瑟,一道斬殺令讓整個新陽城陷入死寂。
當今天下誰人不知?謝家祖族興於陳郡,乃大晉開國郡公,世家大族公卿之首,鍾鳴鼎食高臥之時,門下幕僚三千不止,若真細糾九族關係,怕是整個新陽屠殺過半也猶有可能。
少年君王敢於謝家先祖麵前誅殺謝家嫡脈,這便是在告誡天下人,謝家絕無複興的可能。
……
夜幕降臨。
新陽城的巡防變得更加嚴密,虎賁白甲將士十步一列,交叉在城內的各個巷口坊間巡邏,城中的廷尉府就更加了,身披黑甲的龍吟親軍把控著每一道進出口,院中廊下的火把幾乎把所有角落照的如同白晝。
夜幕下,一襲青衫鬥篷,麵覆凶獸魈頭,輕鬆越過前院的嚴防死守,順利摸進了廷尉府的水牢。
顧妙音靠著濕冷的牆壁,慢慢往裏摸進,越往深入,燈光越亮,裏麵的空氣很潮濕,混著腥鏽發臭的血腥味。
“予數年前遊曆陳郡曾有幸見得小郡公一麵,世人皆頌你蘭芝玉樹鍾靈毓秀,予見之方才知曉,坊間傳聞也並非盡不可信。”
猛然聽見裏麵傳來的聲音,顧妙音微微一愣,收斂了氣息,側身小心窺探。
說話的男子端坐在太師椅上,大拇指戴著一隻通體碧綠的翡翠扳指,一派書生儒雅之氣。
顧妙音認識他,大晉戰神蕭泗水,也是此次圍剿謝氏一族的最大功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