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宮開了滿園子的花,前幾日的紅燈籠還未撤下去,掛滿了一整道長廊。晚雀低著頭,眾宮女一起跟隨著踏入那道朱紅色的門檻,桃色花瓣飛揚,她抬起懵懂的眼睛,越過眾人,看到了為首麵目清朗,身形修長的皇太子殿下。
晚雀想起小姐曾給她題過一句詩:“積石如玉,列鬆如翠。郎豔獨絕,世無其二。”說的大概就是太子嶸這樣的人吧,皎若玉樹臨風前,光是站在那兒,就讓人移不開眼睛。
她剛剛去拜訪了皇後,一顆心一直緊繃著,生怕出了紕漏,現在終於喘了口氣。
晚雀骨子似乎還是留著從前的性子,好些時候差點忘記了,她是皇太子殳嶸三書六禮娶來的太子妃。
晚雀嫁入東宮三日,今日是第二回見到太子嶸。大婚當晚,殳嶸壞了禮數,沒有在她那裏留宿,晚雀對他頗有些怨言。殳嶸任性妄為去做自己要做的事,忘記了她大婚當日就被冷落對女兒家來說是多麼不恥,今早皇後沒有挑開,晚雀也心知肚明。
太子嶸搖著扇子,側目看著宮人們,沒有多餘的表情。直到視線與晚雀相平,他靜了一瞬。
“你們都下去罷,太子妃留下。”殳嶸忽把折扇一合,算是示意。
東宮大殿富麗堂皇,碎玉流珠高掛,翡翠屏風阻隔了殿外的桃李春色。太子案前一片墨香書卷氣。晚雀行了個禮:“殿下萬福。”
聲音細小,身段又弱柳扶風,殳嶸打量片刻,盯著她的臉忽道:“你叫什麼?”
晚雀有些惱他竟如此不上心,連名字都不知道。但還是忍了下去,嬤嬤教過她,到了東宮,貴人不論說什麼,回答便是,不能莽撞。
“回殿下,妾是李文忠將軍之女卓盈。”
“卓盈?哦,本宮與你兄長倒是舊識,不過本宮倒是不曾聽他提起過你,你還有其他兄弟姊妹嗎?”太子似乎是第一次知道她的身份,而後又問了好些莫名其妙的問題。
晚雀乖順地回答了:“家中有兩位兄長,還有……一位姐姐。”
殳嶸的視線頓住,方才那些漫不經心全然不在。隻聽見晚雀一字一句道:“姐姐名喚卓姻,她已經嫁人了,夫家對她很是寵愛。”
春風拂華,鳥鳴聲陣陣,太子嶸那些埋在心底的記憶再次被掀開,那個嬌俏少女,那個流連花叢翩躚背影,他撥開花叢看到一個女孩對他展露笑顏,太子嶸輕輕道:“這是哪家的小姐呀……”
回憶肅殺,殳嶸看向伏在自己腳邊的晚雀,卑躬屈膝亦沒有她的姿態。
他回過神,淡淡道:“那也挺好。”
晚雀見他心不在焉,也沒再多說。她大抵是知道一些太子和卓姻的故事,早在將軍府就有所耳聞。
太子見她不知在想什麼,便用手指扣了扣她的額:“回去吧,這樣跪著,不累嗎?”
晚雀愣愣地低頭看著早已酸疼的膝蓋,自那一晚之後,她的身體素質便不太好了,倘若換作從前,皮糙肉厚跪一個時辰都不會怎的。
她木木答道:“殿下沒讓妾起,妾不能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