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她還要遠哥的俸祿,這怎麼可以?”於曼路剛把盧安歌的嫁妝贖回來清點入庫,回到長寧堂就聽到了穆老夫人的話。
“夫君的俸祿交給府中中饋本就是天經地義,有什麼大驚小怪的,放在中饋裏有安歌看著,還省的被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偷偷惦記著,總比用在哪裏、給什麼人用都不知道的強。”穆老夫人語氣的嫌棄如此赤裸裸,絲毫不顧及於曼路的顏麵。
她已經聽孫子說了於家的事情,氣憤之餘不免又數落了一頓於曼路,更是好好的誇獎了盧安歌,更是說了盧安歌這幾年安安分分的打理家中大事小事,居功至偉,不像於曼路,誰知道在外麵怎麼生活的,到底有沒有和其他男人鬼混等等。
說的多了,穆修遠的心裏難免也有了懷疑的種子。
所以他的目光不免也落到了於曼路的身上,女子一身錦衣,身材卻偏瘦弱,根本撐不起這衣服,有種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感覺,不似盧安歌體態輕盈飽滿,一舉手一投足都別有一番韻味,好像任何衣物到了她身上都會變的高級又漂亮。
於曼路的膚色較之盧安歌的白皙透亮,更顯暗淡無光,甚至是眼神都透著一絲躲閃,好像從不敢和人對視,她好像早已和他記憶裏美好的少女形象大相徑庭,更沒有與二弟新婚夜時的那般嬌俏了,畢竟那晚真正和她洞房的人是他穆修遠!
“老夫人,我沒有惦記,我是穆家明媒正娶的二房夫人,不是什麼不三不四的人,況且遠哥還需要銀兩打理朝臣,開銷巨大。”於曼路趕緊找借口。
穆修遠見她左右躲閃,更是再無以前半分的神采,心裏也難免失望,他語氣微冷的說道:“我會交給盧安歌的,祖母放心,若無事,孫兒告退。”
於曼路見事已成定局,即使是心有不甘也無法,他感覺到穆修遠對她好像有了一點兒意見,她要去趕緊籠絡住他,便也告退,隨著穆修遠離去。
穆修遠當初剛見到於曼路的時候,滿心滿眼裏都是那女子,對她說的話選擇了無腦相信,尤其是看到穆振飛與他有五分相似,他對於曼路的話更加信了十成十。現在原本初見到白月光的激蕩心情已經沉穩了下來,仔細想來她當初的說辭還是有漏洞的,不過終究是他負了她,隻要她願意好好待飛哥兒,好好過日子,他還是會一如既往的相信她的。
隻是懷疑的種子一旦落下,可不是那麼容易就消滅的,更大的可能是種子會生根發芽,最終長成參天大樹,突破心房……
夜晚很快來臨,盧安歌正一個人在院子裏散步消食,丫鬟仆從都被她打發到外麵守著了。
盧安歌白天和穆老夫人演了一出母慈子孝的戲碼,給自己惡心的不行,故而中午沒怎麼吃東西,晚上反而吃了不少。
現在在自己的院子裏,盧安歌怎麼輕鬆怎麼來,剛經曆過生死,她現在不想太約束自己,人生短短數十載,為什麼要為了一些不值得的人委屈自己。
現在的她父母弟弟都在,師父也沒有和她斷絕關係,一切都來得及,她要好好保重自己,以後好好保護她在意的人。等她處理好這邊的事情,她就去找爹娘弟弟……
砰!
突然一聲重物墜地的聲音打斷了盧安歌的思緒,她回頭一看,隻見一個錦衣華服渾身是血的男子趴在了地上,昏迷不醒。
她拍拍自己並未受驚的心髒,大著膽子走過去,她活兩世,還從沒有招惹過什麼厲害人物,就連武功高強的人都很少見,要說會點拳腳功夫的,她現在的繼子穆揚帆倒是練的不錯。
所以她相信自己沒有仇家,那這個人就是個意外,所以她很淡定的走上前查看。
盧安歌搬過男子的身子,露出一張絕色容顏,是真的絕色,劍眉微蹙,星眸緊閉,高挺的鼻梁,刀削斧劈的俊臉,搭配起來就是一幅賞心悅目的神仙畫卷,而且這個絕色,正好她還認識。
看來他來到這裏不是巧合,而是特意來找她的。
故人來訪,怎能不搭救,盧安歌叫來春竹,一起把人搬進了偏院,並且讓秋桂把痕跡處理幹淨。
秋桂沿著這條線,一直清理到街上才作罷。
春竹則是給盧安歌準備紗布、剪刀、藥箱、水後,就退出了房間,在外麵守著,可不能讓人知道夫人的院中進了男子。
盧安歌也不管什麼男女大防,直接把人身上的衣物都給脫了,隻在下麵部位蓋上了衣物。雖說她長這麼大,還沒有見過男子的身體,但是她是醫者,對男女的身體了如指掌,也沒有什麼好奇的。見人傷的這麼重,也沒有心思想其他的,隻低頭認真的處理傷口。
盧安歌認真擦拭傷口,塗藥,包紮,並沒有發現床上原本雙眸緊閉的人,此時正在目光灼灼的看著她,眼中深邃如幽譚,即使傷口處被擦拭抹藥弄的痛了也隻是皺了一下眉頭,嘴巴依舊緊抿。看了一會兒,便抵擋不了困意,沉沉睡去,隻是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
盧安歌擦了一下額頭的汗,揉了揉酸沉的肩膀。內心疑惑,這是有什麼仇怨,刀刀往要害招呼,劍劍取人性命,這人到底是什麼人?
要說這人,盧安歌也隻是有過兩麵之緣,連他叫什麼都不知道。
第一次見麵是在師父的醫館,那時她剛學習醫術沒多久,正女扮男裝的在醫館裏坐診給人看病,積累經驗,師父坐在旁邊看著,她對著病人望聞問切,一一分析,然後下醫囑、開方子,見師父沒有異議,才會讓人離開。突然一個容色俊美的男子直直的坐在了她的麵前,她微抬頭,眼眸一深,盯著眼前的人愣了一下,世上竟有如此絕色的男子!
她不動聲色的收回視線,沉聲問道:“公子是有什麼病?”
“你不是都先自己觀察,然後再詢問的嗎?怎麼到我這兒就是直接問了?”男子冷冷的問道。
盧安歌聞言,重新抬眸,仔細觀察了一番來人的麵相,身體等,隨後端正姿勢,穩穩道來:“我觀公子精神內守,意識清楚,目光如炬,麵色紅黃隱隱,明潤含蓄,看您胸廓寬厚,步履穩健,聲音沉穩有力,呼吸調勻,深淺適中,身上除帶有一絲熏香外,並未聞到其他的病弱氣息,實乃非常健康的體魄,實在不知您要看什麼病。”
男子麵上神情不變,還是不語。
盧安歌便接著問道:“那公子可有其他病史,現在感覺是哪裏不舒服呢?”
“未有,隻是心情有些煩悶,不如大夫幫我診診脈。”說罷,手便放在了脈枕上。
盧安歌伸手搭脈,沉吟一下,搖搖頭,歎口氣,張天成驚了一下,“怎麼了,有什麼問題嗎?”
那男子反而很鎮定。
“往來流利,如盤走珠,應指圓滑。”話落,張天成直接從椅子上摔了下來,大聲笑道:“哈哈哈!你可不能敗壞我的名聲,他一個男子,你給他診個滑脈,他如何能懷孕!”說完接著笑個不停。
就連那男子的臉也黑了,眼見著他要生氣,趕緊一本正經的胡謅道:“對婦女來說是妊娠之脈,但不是所有人都不會有此脈啊,若那人氣血充盛而調和,那也可以說是此脈。小公子明明很康健,卻非要來尋個不痛快,那就開個無傷大雅的玩笑,使小公子鬱結的心緒散發出來,也不是不可啊!”
“這是什麼歪理邪說,一派胡言!”男子作勢要擺袖離開,盧安歌卻誤以為男子是要動手,嚇的她立馬抬手遮臉、閉眼高喊:“是你非要來尋釁滋事的,我也沒有胡說,你不能動手!”
一連串動作絲滑流暢,就連聲音都變回了女腔,忘了裝扮了。
看得張天成更是樂的倒地大笑,那男子麵色也有不愉和尷尬,他有這麼凶嗎?他總不會對一女子動手的,況且她說的也在理,本就是他來試探的。隻是這抬起的手有點尷尬的橫在那裏,怎麼看怎麼滑稽。
男子見狀一句話都沒有說,隻冷冷的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笑的前仰後合的張天成,就離開了。
盧安歌也頗為怨念的看了一眼幸災樂禍的無良師父,接著若無其事的接著看病人。
隻是經此一事後,盧安歌對待病人、非病人都耐心了很多。
第二次見麵是在師父的醫館後麵小院裏,她照例以給穆老夫人拿藥為名來詢問一些病症的,這時穆修遠還沒有醒,她依舊在每日苦學中。
她徑直走進後院,見師父竟然不在搖椅上曬太陽,有點稀奇,便開口詢問:“張大夫,在哪裏,來看病了。”
師父的房間中迎光走出來一個金燦燦的男子,頭戴金色束髻冠,全部的頭發都盤於頭頂,不像第一次見麵時,後麵還留有一些頭發。男子隻是冷冷的看她一眼,便在旁邊的凳子上坐下了。
盧安歌頓時有點不太自然的垂首,她不知道師父的房中有其他人,還是有過一次不快的人。轉念又一想,兩人上次見麵還是一年前,她還是男子裝扮,他應該沒有認出她才對。要不然怎麼會如此平靜?
至於為什麼她一眼就認出了他,還得得益於男子的無理取鬧,她可是把人裏裏外外都了解的人,再加上男子一副天人之姿,清冷出塵的獨特氣質,想不記住都難,哎,可惜了一副好皮囊,竟裝著這麼一個無趣的靈魂。
男子聽聞她的輕歎,鬼使神差的問道:“為什麼歎氣,是有什麼難題嗎?”
盧安歌沒想到這人竟然會搭理她,看他那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樣子,還以為即使是有人死在他麵前他都不會動一下眉毛的人呢。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日裏在定國公府太壓抑了還是很久沒有遇到同齡的人,心裏的惡劣因子作祟,竟脫口而出,“難題就是如何幫一男子解決滑脈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