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歌,就從這六個孩子中間選一個吧!”
聲音由遠及近,漸漸的清晰,周遭是熱鬧的人聲,還有前麵恭敬站立的孩子。
一切都是如此真實!
盧安歌神色怔怔,她重生了。
她回到了二十歲,她嫁進定國公府的第六年。
穆老夫人又說了一些什麼,見盧安歌依舊不理她,且神情怪異,她終是耐心耗盡,伸手推了她一下,“安歌,你要是不願意選一個孩子過繼,那就自己給我生一個,我老了,沒有那麼多時間陪你們耗了!”說著聲音淒楚,眼角有淚珠閃現。
如果是前世,盧安歌早就已經安慰她了,可是這次,盧安歌竟然紋絲不動!
穆老夫人急了,“安歌,我也知道,這些年苦了你了,可是你也明白,修遠肩上承擔著振興家族的榮耀,所以他身體剛一好轉,便去了邊關,你要體諒……”
體諒!
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前世她就是太體諒了,才會養肥了一整個定國公府的人心!
盧安歌終於從重生的喜悅中回了神,她抬眼看去,長寧堂正堂外麵,陽光下站著的六個孩子,大約五六歲的模樣,俱收拾妥帖,穿戴一新,正恭謹的等著她的挑選。
盧安歌:“老夫人,從我過府,就不眠不休的照顧了世子三年,他昏睡了三年,好不容易等他醒來,他又以振興定國公府為由,去了邊關,這一去又是三年。現在他終於回來了,卻說他無意與我生子,叫我從穆氏族人中過繼一個,我也同意了,您還叫我如何體諒!”
穆老夫人神情微訕,卻不看她,指著最左邊的孩子,慈愛的說道:“這是飛哥兒,乖巧懂事,要不就選他吧。”
盧安歌看著下首麵露喜色的孩子,緊抿的唇,慢慢的揚起了弧度,弧度越來越大,最後竟是笑出了淚,“哈哈哈!既然祖母喜歡,那就他吧,不過一個孩子太寂寞了,不如多選幾個,這六個孩子,不若都留下吧。”
穆老夫人看著有點瘋魔的孫媳婦,心裏有點擔憂,莫不是他們把人欺負的狠了,有點兒失常了?
看看這說的都什麼話,六個都留下,還嫌他們定國公府不夠丟人嗎?缺子嗣都缺到什麼歪瓜裂棗都能來分一杯羹了嗎?
“不行,六個太多了,你如果實在覺得孤單,那就再挑一個吧。”穆老夫人想了想,怕是這幾年真的苦了她了,趕緊先安撫一下。
盧安歌隨手一指,“那就他吧,看著舒服。”說完都不給其他人說話的機會,便離去了,“有勞祖母,孫媳不舒服先回了。”
穆老夫人張張嘴,終是沒有說出什麼。
為什麼說六個都留下?是因為盧安歌明白,如果是她指明要哪個孩子,他們肯定不會答應,甚至還會害了那個孩子。可是,如果是逼他們自己讓步呢?他們就不會把注意力放在選了誰上麵,而是怎麼打消我的念頭。
果然,輕輕一激,就受不住了,那接下來的日子,你們可要做好準備,因為,她可不會手軟……
前世她任勞任怨,一心照顧昏睡不醒的穆修遠,甚至為了他的病,她還拜入了神醫張天成的名下,成為了他的記名弟子。她日日夜夜看書識藥,辛苦鑽研,練習針灸之術,不惜拿自己的身體練習,就怕會紮疼了昏睡中的夫君,哼,現在想來,就應該給他紮成馬蜂窩!
她衣不解帶的細心嗬護,終於在第三年的時候,穆修遠醒了。當時他看她的眼神,竟然是嫌棄,在她照顧他康複的期間也從不和她說一句話!徹底好後,便直接去了邊關,連個口信都沒有留給她。三年後,他歸來,竟是因為他知道了自己的白月光竟然給他生了孩子,還養大了!他回來就是給他們一家三口謀劃的!
可憐她一腔真心錯付,收養了他的親子,悉心教養。更是待他的白月光親如姐妹!她為定國公府謀劃一生,累垮了自己的身子。兒子功成名就時,她形容枯槁,奄奄一息的躺在後宅。可他們卻一腳把她踹了,霸占了她的嫁妝,吃了她的絕戶,讓她堂堂公府主母活活氣死!
“母親,你早該死了,我每天都會在心裏詛咒你不得好死!盼望著你早日給我親娘挪位置。哈哈哈,你還不知道我親娘是誰吧,你個蠢婦!”
“我好歹教養了你十幾年,每日陪伴你學習,耐心教你道理,你竟這般恨我嗎?”
“你每日除了逼我學習,你還管過我什麼,你一心想的都是我能給你顏麵增光,你又何曾真正的關心過我想要的是什麼!我的貼身丫鬟,懷了我的孩子,你卻把她發賣了,我的貼身小斯,為我辛苦謀劃,你也把他發賣了!我恨不得送你去死!”穆振飛目眥欲裂。
盧安歌是真的相信她辛苦養大的兒子,恨她了……
“嫂子,這些年也辛苦你幫我把定國公府打理的這麼好了,現在你任務完成了,可以,去死了!”二弟媳於曼路靠在穆修遠懷裏,嬌滴滴的模樣說著最惡毒的話。
“我憐你失去夫君,又在邊關的苦寒之地受了幾年的苦,對你那般愛護,你就這般對我的嗎?不對,你?”盧安歌眼睛瞬間睜大,“飛哥兒的親娘是你!”
“蠢婦,你現在知道也不晚,要不是因為你盧家攜恩圖報,蠱惑我祖父,我又怎會與曼路分開這麼多年!我們遭受的苦,如今你也該還了!”穆修遠恨恨的,要不是顧忌著今日是他們兒子的慶功宴,盧安歌毫不懷疑,他會上來踹她幾腳,直接送她歸西。
哈哈哈……
她到底是有多瞎、多蠢,才能被這拙劣的演技欺瞞一生!她一大口血噴灑而出,繼而持續的吐血,白色的床上到處都是她的血,她的臉色迅速衰敗下去了,一股死氣漫上她的眼睛……
她的人生就是一個笑話!如今盧家已經沒有了,她也終於可以去向盧家的列祖列宗謝罪了……
前院吹吹打打,熱鬧非凡,賓主盡歡,後院一處荒涼淒婉的院落裏,瘦骨如柴的主母眼睜睜的死於滿床的血色裏,死不瞑目……
……
盧安歌按著眼角滾落的淚珠,心裏是滿腔的恨意,既是恨穆家的無情無義,也恨自己眼瞎目盲!幸好她重生了,這次她一定要保護好盧家,保護好爹娘和弟弟!
“春竹,告訴老夫人,就說我病了,不見任何人。”盧安歌躺在床榻上,閉目假寐。
“夫人,您沒事吧?要不要請大夫!”春竹趕緊進來查看盧安歌的情況。
“無事,隻是有點累,休息幾天就好了,這幾天不管誰來,都不用搭理。”盧安歌前世太累了,又經曆了大喜大悲,心情難免激蕩,她需要穩幾天,要不然身體會出問題。
“是。”春竹是知道自家小姐懂醫術的,當初老爺能醒來,都是小姐的功勞。
隻怕此時老夫人的長寧堂應該會很熱鬧,姑且讓他們先熱鬧著吧,他們的齷齪事,沒有她摻合,應該會更快的爆發出矛盾,甚至都不需要她做什麼,就可以把他們自己葬送!前世她就是做的太多了,既然現在回來了,那她就做一個真正的富貴閑人吧,豈不自在!
盧安歌嘴角露出一個詭異的笑容,她要把擺爛進行到底……
“祖母,曼路本就是我定國公府的二夫人,就讓她住下來吧!”穆修遠躬身請求。
穆老夫人氣的手指一直顫抖,指著寶貝孫兒,恨鐵不成鋼的說道:“她離開了六年,你如何能確定,她就會一心向著你,況且這六年時間,她到底經曆了什麼,你又如何知道,不能隻聽她一麵字詞!”
穆修遠還要再為心上人辯解,被於曼路攔了下來,她衝著穆老夫人直直的跪了下去,“老夫人,我當初聽聞二爺戰死,屍骨無存,我一心想著他是我夫君,不能讓他暴屍荒野,我一定要為他做些什麼,便打算去給他找尋屍骨,又擔心你們不讓我去,便偷偷的不辭而別,我一路艱難的尋到邊關,可是哪裏還有當初的戰場,我不死心,便在那住了下來,想再找一找。直到有一天,我累的暈倒,被附近村民送去醫館,我才發現自己懷了孕,已經有五個月了,可是我更加不敢回來,當時大爺已經昏死過去,無人可證明這個孩子是他的,我怕你們會誤會是我不知檢點,與野男人苟合才有了孩子,便在那住了下來。一直到半年前,大爺巡邏時撞見了我與飛哥兒,才不得不與大爺相認!老夫人,我一直做寡居的婦人裝扮,一心隻想著照顧好飛哥兒,想著等飛哥兒再大些,樣貌更像大爺的時候把他送回來的,我不能讓定國公府的長孫在外流浪,我可以吃苦,但是飛哥兒不能,他是定國公的長孫,他會有更好的將來,不能讓我這個親娘毀了他!”於曼路說完,撲進穆修遠的懷裏,哭的不能自已。
穆修遠心疼的哄著她,雖然早知道她過的不易,但沒想到過的如此艱難,可是曼路卻沒有對他說過一句辛苦,是他愧對他們母子兩個,他一定會補償他們的。
“祖母,您還有什麼疑問,都可以問我,曼路當初是被我逼的,才會與我產生肌膚之親,不怪她,況且我與她本就有情,是你們亂點鴛鴦譜,才會讓我和曼路錯過這麼多年,現在我是再也不會任你們擺布了,我是一定要給曼路母子倆一個名分的!”穆修遠對著老夫人步步緊逼,不肯後退一點兒。
穆老夫人看著孫子如此固執,罷了,就遂了他們吧。
“安歌已經同意過繼飛哥兒到她的名下,往後飛哥兒就是我定國公府嫡長子。至於曼路,畢竟是你二弟的妻子,可以留下,但是隻能以二夫人的身份住下,給她劃一個小院,你若無事可以帶著飛哥兒去看看她,至於其他的,先不要想了。”
“祖母,這樣沒名沒分的,豈不是委屈了曼路!”穆修遠還想力爭一下。
於曼路也安靜的坐在旁邊,沒有阻攔穆修遠。
穆老夫人被自己這個孫子氣的仰倒,真是什麼都不懂,“你知道什麼!我們定國公府如今早已今非昔比,不過是空有一個爵位,如今你還能保有這個世子之位,都是你二弟用命給你換來的。
聖上早已有了舍棄我們的念頭,當初你父親去世,聖上就已經打算褫奪了定國公的封號,隻是怕寒了老將的心,才一直沒有下旨,所以也一直不曾給你下旨冊封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