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洇墨眼前落下一片紅,她惶恐地縮進床角,顧不得揩去嘴角咳出的血。
弟媳葛五花手裏提著一把殺豬刀,殺氣騰騰,染血的刀尖直直地指著她,她尖著嗓子嚎道:“毒婦!你竟敢毒害我兒!今天要替老宋家剁了你!”
柳洇墨虛弱地搖頭,想張口反駁——“那塊酥糖是他自己吃的!”她也不知道一塊零嘴怎的就叫葛五花的兒子吐血不止。
但話到口邊,她才發現自己這些年來所言所行皆是徒勞。
從她右腳踏入宋家的門檻那一刻起,宋家從上到下都在算計她……
“五花,收收你的暴脾氣。”
婆母金氏推門進了柴房,狀似仁慈地勸解,語氣卻輕飄飄的,眼見二兒媳要砍大兒媳,也沒上前阻止。
顧芸扶著金氏的手,看著瑟瑟發抖的柳洇墨,止不住的得意。
金氏很快將目光從病懨懨的柳洇墨身上移開,生怕多看一眼就沾了晦氣。
她拍了拍顧芸的手背:“乖囡,你放心,柳洇墨一入京就隻能任我們拿捏,她在京城無依無靠,隨便擬幾條七出之罪,染病無法生育,善妒,毒害親侄……定是要被念孝休棄的。”
顧芸柔聲道:“娘,不是芸兒不放心,隻是我顧氏乃京城名門,我父親乃奉英侯,嫡母清蕪郡主,斷斷不會容忍我嫁入一個停妻再娶的家門。”
葛五花手中提著殺豬刀,聽著顧芸柔聲細語中滿是驕矜,忍不住默默翻了個白眼。
她是宋家次子宋念恩的媳婦,宋念恩比大哥宋念孝小三歲,但成婚早,十六歲時二人便成親生子,兒子展圖今年已八歲。
大哥宋念孝自小好讀書,按他自己的話說是學富五車滿腹經綸,奈何“時運不濟”,到了二十有七,進士及第,摘得殿試第四傳臚。
京城時人偏隻傳誦殿試三鼎甲:郎中、榜眼、探花,第四傳臚,已無人在意了。
所幸得了奉英侯府嫡女顧芸青睞,十九歲的侯府嬌客,要死要活,一根筋地要嫁宋傳臚。
雖說奉英侯府在一眾名門皇親中已呈頹敗之姿,但也斷斷不許自家女兒嫁給一個長她八歲的男子。
於是侯府便暗中使手段,將他這個京城的翰林編修調任回家鄉流北郡任縣令,這還是說好聽的,流北郡離京城遠,郡中戶不滿千,隻能稱主簿。
葛五花原以為大哥被調回流北郡,又娶了郡中柳秀才小女柳洇墨,便會收斂心思,一家人關起門來過日子。
誰想顧芸竟在大哥和柳氏成親當日出現,懷中還抱著一個嬰孩。
宋家要臉,趕忙安置了顧芸和孩子,婆母金氏一聽這個抱著孩子上門倒貼的賤婦竟是京城侯府嫡女,生的又是兒子,又驚又喜,展眼態度就變了。
沒差把顧芸供起來了!
葛五花心中對此憤憤不平,她娘家是流北郡下麵慕南村十三裏鋪的殺豬匠,當時宋家娶她,是因次子宋念恩玩世不恭,到處惹禍。
金氏一直堅信宋念恩隻是貪玩,但腦子聰明,若是成親後,心性穩當了,也同長子念孝一樣,是個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