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 / 2)

午後的端陽暖暖的墜在蔚藍的空中,映著泊然平靜的大地,偶爾拂過的一絲涼風也不再犀利。

白玉堂望著熟睡中那張有些慘白仍不失俊逸的麵容,回想一個時辰前,那個還在冷浴中與巨毒頑強抗爭的青年,以及那因毒素排出而染成褐色的浴水……痛苦的神情、一桶桶倒掉的毒水,交替著出現在他的眼前,迫得他緊緊的閉上了如星的雙眸。

良久,白衣人起身替展昭掖了掖被角,拭去了額前的一層細汗,冷不丁卻發現枕後露出一截黑色的木段,不知何物,抽出一看,原是一柄彈弓,觀其質地,乃是用上好的鐵梨木精致而成,手柄處還鐫著“盧珍”二字,字體蒼勁有力,瀟灑俊逸,一如那刻字之人。

白玉堂星眸一閃,憶起了半年前的一幕……

那天是娘的壽辰,江湖上的一些豪俠大都前來恭賀,當日的盧家莊真是熱鬧非凡,快開席了還不見那貓兒的影子,急得他那本似冠玉般的麵容時不時的現出僵態,還被細心的大嫂在一旁瞧了個分明:“你呀,總欺負人家,那展小貓怕了你啦,換我是他,我也不來啦,免得又被你揪著不放。”

“誰稀罕他來不來。”心裏還想著要應付一句,可還沒等說出口就聽見小侄子盧珍稚嫩的聲音喊道:“展叔叔一定會來的,他答應過我了。”

順著聲音,這才發現小家夥原來一直靜靜的坐在院子裏望著對麵那條路——那條展昭曾經來時走過的路。手上還把玩著一柄栓著淡黃色穗墜的小木劍,時不時的用那雙小手撥弄兩下那原是屬於一個四品帶刀護衛的劍穗。

聽大嫂說,這傻孩子最近居然嫌那柄木劍沒有威力,尤其在看到渡口葛老七家兩個孩子經常進山搭弓射野兔後便更是羨慕的不得了,可人家長他好幾歲呢,他才不過一個六歲的娃娃而已,為這事已經纏了他爹好幾天了。

再看那張充滿稚氣的臉蛋上已經寫滿了期待與思念,仿佛隻有遠方那襲紅衣官服才能懂得他心中所想,繼而會如他所願。那一刻,另一個有著和他一樣思念的人也是無言的立於男孩的身側,風吹過處白衣翻飛……

終於,一抹藍影出現在了紅日西斜時分,手上除了一份賀禮還有一大堆買給小盧珍的點心小吃,一進門便連連致歉,說是公事耽擱,還被三哥徐慶罰了三碗水酒。接下來便整晚被小盧珍一個人霸占著,其他人包括自己連插話的份都沒有,那晚看著小盧珍悠然的坐在他的懷裏,摟著他的脖頸一陣陣的耳語,任憑大嫂怎樣訓喚,也依舊是賴在那人的身上,獨自享受著那襲藍衫懷中的溫暖。而那俊逸的麵龐上總帶著一絲醉人的淺笑,時而摸摸懷中男孩的頭,似在承諾著什麼,把個懷中的男孩逗得在他的臉頰上親了又親,那一刻的畫麵溫柔恬靜,醉了夕陽,醉了月光,也醉了一個人的眼……

如今想來,這彈弓大概就是那時貓兒向盧珍許下的承諾了吧。嘴上一笑,不禁自語道:“貓兒,虧你想的出來。”仔細端詳手中的物件:枝椏雖顯厚重,拿在手中卻十分輕巧,弓筋雙層柔韌非常,中間皮片圓圓整整。從這精細的手工中,不難看出展昭的一番心意,對盧珍的關愛甚至已然超過了陷空島的四位哥哥,以及他這位五叔,頃刻,一絲淡淡的慚愧感悄然的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