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二十六年。
應天府,乾清宮。
朱元璋頭戴烏紗折上巾,身穿明黃色窄袖圓領的龍袍。
上麵用金線繡出的盤龍紋樣栩栩如生。
他盤腿坐在榻上,麵前放著一盤已經下了一半的棋。
兩份棋子都擺在他的麵前。
而他正手執黑子,麵露凝重。
即使已經年過六旬,身上的威視仍不減分毫。
王景弘手中拿著淨鞭,彎著腰輕手輕腳的走了進來。
見到朱元璋後,他的頭更低了一些,尖細的聲音從嘴裏發出。
“陛下,輔老國公爺來了。”
“這個老小子,一個月也不見他進宮一次,他有說什麼事嗎?”
朱元璋說話間手裏攥著兩個棋子,落在棋盤上的視線始終未曾收回。
“說是為了國子監的事情。”
“讓他進來吧。”
說完他將手中的棋子扔在棋盒中,端起一杯茶輕啜了一口。
王景弘彎了下腰,麵對著朱元璋往後退了兩步。
這才轉身出去。
不消片刻功夫,輔國公顧深就走了進來。
顧深穿著太白長衫,身上佩戴著朱砂玉雕刻的白獺。
聽到腳步聲,朱元璋朝著這邊看過來。
見到是他,臉上的表情肉眼可見的和緩了許多。
“瑾之,怎麼這個時辰過來了?”
“臣參見陛下。”
顧深沒有立即回答他的問題,走到他麵前後。
撩起衣袍,雙膝著地,行了一個大禮。
“有關前日國子監學子鬧事之事臣已查明,請陛下詳閱。”
抬起頭後他也沒有著急起身,緊接著開口道。
說話間從袖子中拿出奏疏,遞到朱元璋麵前。
“這就你和朕兩個人,還裝模作樣的跪什麼,以前怎麼沒見你這麼懂規矩。”
朱元璋接過奏疏,順勢用奏疏拍了一下他的手。
許是由於年紀日漸增長的緣故,隻是這一個小動作就讓他有些閃到了腰。
“自懿文太子逝世後,您的身子就沒好過,日後還是得多加保養為宜。”
顧深一見立即站起身,坐在他身後的榻上。
伸出手緩緩的揉著他的腰。
提到懿文太子朱標,朱元璋有些渾濁的眼神中劃過一絲哀傷。
但很快就被他掩藏了起來。
笑道:“朕的身子是不行了,倒是瑾之你,都已經五十五了,胡子都沒白,莫不是什麼妖怪變得?”
“臣明明是祥運托生的,還得看著咱大明盛世呢!”
顧深笑著打趣回應了一句。
“大明真的會如唐太宗貞觀盛世般,也出一個盛世嗎?”
“這是自然。”
顧深的腦海中浮現出一個青年模樣,肯定的說著。
“好,瑾之你的預判從來都不曾讓朕失望過,隻可惜這盛世不是由朕開創的。”
朱元璋的語氣中難掩失落。
“若沒有陛下,自然也不會有大明了。”
“瑾之,朕近日總覺得身子大不如前,處理朝政也不像以前那樣雷厲風行了,朕以為應是大限...”
“陛下,您身體康健,定能萬歲。”
朱元璋的話沒說完,顧深就直接打斷了他。
隻是嘴上這樣說著,眼中卻流露出憂傷,離洪武三十一年不遠了。
他陪著他幾十年,從他一無所有看他坐擁天下。
是他最信任的人。
也唯有他才能把這個坐在皇位上的人,當成一個普通人。
讓他沒有感受到太多皇位帶來的孤獨和痛苦。
那些年的點點滴滴仿佛還曆曆在目。
隻可惜最終都敵不過時間。
“你這老小子,就會哄朕開心。”
“雖是如此說,太子還是要立的,朕的這些兒子,你最看好哪個?”
他心裏知道顧深是在哄他,但聽了這話還是忍不住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