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才剛剛入冬,寒冷卻深入骨髓。陳國和楚國的戰爭終於結束,我原以為終於熬過去了,連年的征戰,陳國節節敗退,現在徹底倒下。隻是我的父親也死在了戰場,可即便如此,我依舊抱有幻想,我仍舊可笑地認為,未來是美好的。家中的奶奶對我說:“妘妘啊,不怕,都會過去的。”
可沒過多久,奶奶也去世了,家中便隻剩下我,阿娘,大哥和小弟了。起初,大哥是不同意的,夜裏還會聽見門外大哥與阿娘的爭吵聲,後來隨著小弟咳嗽聲的加重,門外的爭吵聲消失了。
第二天阿娘給我買了一根糖葫蘆,天啊!家中已如此境地,阿娘卻仍舊給我買糖葫蘆,是我的阿娘終於良心發現,願意將她的愛分給我一點了嗎?
心下的歡喜才剛剛開始蔓延,一桶冷水便將我澆了個透心涼,阿娘臉上露出無比懊悔的神情,她對我說:“妘妘啊!阿娘給你找個新家吧!”
我口中的糖葫蘆突然就不再甜的喜人,我慌亂地問:“阿娘是不要我了嗎?”
阿娘沒有答話,眼淚卻吧嗒吧嗒地掉下來。真奇怪,明明該哭的人是我。但我也想通了,原來是這樣啊,門外的爭吵我也能聽清一些的,隻不過這一刻才想明白。
我不死心地問:“阿娘,我可以多幫你做些活,我可以少吃一點的,我還可以…”
“你小弟的病拖不得了。”阿娘的話砸在心頭,我忍著淚水應了一聲,這一刻我認命了,我知道無論說什麼,阿娘也不會改變想法了。轉念一想小弟那樣可愛,那樣聽話,若是能救他,倒也算我盡了一點當姐姐的情誼了。
走進洛安城,大雪仍舊飄在空中,大地也厚蓋了一層雪白。舊都洛安曾經多麼繁華啊!那時候,爹爹還會帶我們來城中飯館吃好吃的。那時候,滿街都是人,到處都有賣新奇玩意兒,到處都是才子佳人。放眼望去都是歡聲笑語。可現在街上都看不見人,哦,瞧我,讓雪凍的腦子都不清醒了。大雪寒冬,誰又會在街上閑逛呢?
阿娘好似有些愧疚,一路上不停地跟我說:“妘妘,阿娘對不起你。”
那一刹那,我終於知道這世上最沒用的話是對不起,說了又不會不做,徒惹人煩惱罷了。於是我反倒安慰起阿娘:“阿娘,沒事的,萬一新家很好呢?我給他們當下人,我勤快一些,也許他們能多給我一些錢,這樣我就可以早些贖身回家和你們團聚了。”
阿娘聽後,眼淚又開始吧嗒吧嗒地掉了,這下我可真是不知怎麼辦才好了,不答應時,她要哭,答應了,她也要哭。那到底要怎麼做才能讓阿娘開心一些。我苦惱了沒多久,阿娘就停下了腳步,我抬頭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座酒樓,離家好似也不遠。
不過這座樓前些年大概還是沒有的。阿娘拉著我進去後,並沒有看見什麼人。是因為今天酒樓還沒有開業嗎?阿娘拉著我的手走上了樓,敲響一間房門,裏邊傳出一道極好聽的聲音:“來了?家中可安排妥當?”
阿娘沒有推開門,在門外答道:“妥當了,杜媽媽不看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