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假麵(1 / 2)

我在更衣室裏換著衣服,白色的瓷磚襯托下整個房間顯得格外靜謐。雖說來堪薩斯大學不足三個月,但是我還是頗受教工和學生們的愛戴,特別是女學生。

這個學校的女孩子大膽而直接,我想如果我不顧師表抑或放縱點,恐怕願意與我上chuang的女孩不在少數,特別在百利甜酒的刺激下她們的身體散發著誘惑性的味道,幾欲讓血脈噴薄的男兒窒息。

可是我卻不能。

別誤會,我並非什麼正人君子,而且我從來不認為這世上真有正人君子。整個世界在墮落,那些遺世獨立的隻是不合格的淘汰品。

我在我的課堂上不止一次強調,唯一的至理就是適者生存。

這裏的學生不像東方那些孩子一樣靦腆,他們的教育賦予他們更多的是理性和縱情,所以當我提出適者生存的觀點時,立刻博得滿堂掌聲。

那一刻我想,我的學生們肯定很奇怪,這位黑頭發黑眼睛的老師怎麼不像其他中國人那樣戰戰兢兢,為何敢於在他們小覷的眼神裏泰然自若。

嗬嗬,我笑了,因為我看到一個來堪薩斯留學的中國女孩崇拜地盯著我,她坐在最角落裏,瑟縮著身體,不敢隨便暴露出自己疏淺的美語功底,這讓我想起十年前的自己,十四歲的少年生在滿是敵意的人群中噙著嘴角的鮮血,刻骨流毒地盯著一個個頤指氣使的金發小子,他們的體毛是我極其厭惡的,也是令我自卑的。

我知道自己走神了,急忙喚回心緒。這時,一個日本留學生忽然站起來,滿臉自信地說:“麥克,我很讚同你說的適者生存!就像希特勒,就像墨索裏尼,就像我們的裕仁天皇!我知道當我提到這些名字的時候,很多人會憤怒,但公平的說這些偉大的領袖是做到了適者生存——大自然的至理。那些哭哭啼啼的抱怨者是弱者,是可憐蟲!麥克,就像你的國家,我知道……就有許多這樣的可憐蟲!”

他的言論頓時惹起了一小片非議,有幾個猶太學生甚至拍案而起,但絕大多數歐美留學生都保持著袖手旁觀的笑姿,等著他們的老師出洋相。

我掃了一眼這個日本學生。他叫鬆島洋介,一個移民的小青年,激進主義論調派。我的腦子裏早已對他的腔調根深蒂固,所以當其他幾個教工同事勸我不要同意他選修我這門《人類文明發展史》時,我特意留心,為他不合格的卷子動了動手腳。

一個旁聽的美國教師對我尷尬地聳了聳肩,仿佛在說:麥克,這是你自找的,我們早說過他是個刺頭了。

看著幾十雙各色的眼睛盯著我,我心底亮如明鏡,誰是友善誰是挑釁,對我來說沒有絲毫意義,我反而希望鬆島洋介做出更過激的舉動。

果然,這個性格火爆的小個子沒有令我失望。他見我不說話,更加得寸進尺,譏諷道:“如果你們支那人像我們一樣勇敢懂得生存至理,那麼現在也一樣強大了!”

他說到這裏,角落裏那個中國女孩已經不堪地捂住耳朵了。我知道鬆島洋介意有所指,就在上周的一個晚上,這個中國女孩被幾個男生強暴了。那晚,我就坐在七米高的防護網欄杆之上,靜靜聽著她哭泣和呻吟交織的序曲。有那麼幾秒鍾,我冰冷的血液似乎沸騰了一下,也想過出手,但是我的任務不是救人。

黑暗組織從基紐特種學堂將綜合成績排名第一的我請出來,可不是來堪薩斯大學節外生枝的,同樣的,如果我連這點也做不到,早就死了千百次了。

望著黑夜裏無聲跑來的一個影子,我嘴角顯出了難得的笑。我等待的人終於出現了,那個消瘦的身影手起刀落很快將三個男生的下體割傷,然後又鬼一樣的消失。手法熟練程度不禁令見多識廣的我也為之乍舌,更可怕的是這個人的心誌。

明媚的教室裏,麵對鬆島洋介的逼問,我裝出愕然怯懦的表情,我甚至不惜退了一步,摔倒在講台上。一些本來對我頗有好感的猶太人和亞洲留學生見到我這副嘴臉顯出鄙夷的神色。

我全然無謂,眼神一直駐留在一個麵色蠟黃的少年臉上,他那時而放大時而收縮的瞳孔讓我了解到他內心的波濤起伏。在基紐特種學堂,我研究過人類瞳孔的十六種變化,每一種都有這明確的意義。

這個男孩外號叫鴨子,當然是那些美國學生來譏諷他的,因為他也是中國人。

而且,是角落裏那個女孩的哥哥。

那晚突襲幾個施暴學生的人就是他。

在這裏,這個秘密隻有三個人知道。而我不知道或者不敢確定的是他為何與他的妹妹裝作陌路?

我也不清楚黑暗組織如何發掘了他,甚至在接手資料時我還產生過輕視和猶豫,但當我感覺到他的氣息之時,所有的輕蔑蕩然無存。那是一種極難形容的感受,我更願稱之為靈覺。我承認在我與他單獨相對時,我感到過忐忑和排斥。

如果你知道我在基紐學堂最初的四個月裏是如何度過的話,你就不會覺得我在危言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