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誌達比姐姐小兩歲,在兩姐弟還掛著鼻涕玩泥巴的年紀,他有過唯薑冬馬首是瞻的黑曆史。
升入寄宿初中後,他跟家人相處變尷尬,薑冬不怎麼在意小孩性別意識如何覺醒,她也是這麼過來的,大多數時候,她對薑誌達的叛逆表現出厭惡,可有時候,她卻不得不感謝——他又離家出走了,於是給陸慶成送東西的好事落到她頭上。
薑冬扶了扶自己的丸子頭,今天穿著周六跟路遙一起去買的粉毛衣,她少有的自己做主買的衣服,課間在走廊上站著,不能說漂亮迷人,也能勉強誇上一句清新可愛。她在請人去叫陸慶成前折了折袖口,S市常年陰雨,毛衣洗了還沒來得及幹透。
被拜托通傳的靠窗同學正看手機小說,上下打量著薑冬,半晌才將手機塞進袖口,扯著嗓子大喊:“慶成,三班的女生找你。”
我的媽,我的姥,我的褂子,我的襖,我的大姨和姑奶,嚇得我一瘸帶一拐,我的爹,我的爺,我的襪子,我的鞋,我的大伯二舅爺,我的褲子尿半截,我的媽,我的仙祖奶奶,七舅姥爺,三大媽的,我的兒,我的嬌,我的梅花螺絲刀,我的爹,我的娘,我的姨父賣紅糖,我的心,我的肝,我沒救了。
薑冬恨恨地望著這缺心眼男的,心說真是所托非人。這下除了陸慶成,整個班級都朝這邊看過來。
她感覺大家都在注視著自己渾圓的丸子頭,一時窘迫不已。
真可悲,她17歲了,在公交車上搶座健步若飛,在超市搶特價雞蛋搶到滿頭大汗,在街上撒瘋利落倒地,見陸慶成竟然還是低頭臉紅不敢說話。
陸慶成果然沒抬頭看外麵,從正門走出教室,抬頭四顧心茫然,薑冬不得不硬著頭皮從後門跑過去,三分諂媚七分羞澀。“同學,薑誌達讓我把這個給你。”
陸慶成接過袋子,用帶著睡意的聲線低低說了句謝謝,薑冬心都要飛了,神魂顛倒靠著門框說不客氣。
“你是?”他抓抓後腦勺,被睡亂的頭發像蓬鬆的小鳥屁股,薑冬張著嘴,呃呃嗯嗯。
“我、我叫薑冬,薑誌達的姐姐。”薑冬嗓音發顫,差點飆出海豚音。
他們對話了,他們對話了,他們對話了。
順利的話他們會結婚,一起去蘇州吃螃蟹,一起去青島吹海風,一起去廣西吃螺螄粉,一起去迪士尼看煙花,一起去沂蒙山看日出日落,去新疆吃烤串兒,去北京吃烤鴨,去東北吃雞架,去重慶吃火鍋,去陝西吃泡饃,去武漢吃熱幹麵,他們會有一個燦爛的餘生。
“你弟弟球打得不錯。”他說完,點頭致謝後離開,留給薑冬和女孩們一個帥氣的背影和亂糟糟的小鳥屁股。
薑冬咬著嘴唇,渾身發顫,就差兩行清淚淌下來。
“你至於嗎?”
這世界的快樂是守恒的,幾家歡喜就有幾家愁,薑冬愁苦近二十年,一朝得意竟天下皆知,可惜見證者不全是善良的人。
鄭明勵學著她的樣子靠門框,抱著臂像在看什麼天大的笑話。
薑冬滿臉的笑容還沒完成轉換,又氣又笑的樣子異常滑稽,她假裝沒聽懂,瞪著眼,“啊?!”
“傻樣。”鄭明勵拎手上的被坐門口的同學遞進去,他終於空出的手朝兩邊攤,“說你呢,癡心妄想要追他啊?”
學校是教書育人的地方。五中高二年級,順理成章孕育著未來的科學家、藝術家、教育家、運動員、記者以及偵探。
他們大方展露天賦,早早取得“中學生發明大賽一等獎”、“全國青少年舞蹈大賽一等獎”、“排球聯賽高中組男子亞軍”、“鄭明勵喜歡陸慶成”等成就。
枯燥的學習生活需要八卦調劑,薑冬是正常高中生,自然不能免俗的深耕其中。哪怕不相熟的同班同學,也會因同個八卦走到一起,她們列出鄭明勵心裏有鬼的幾大鐵證,證據確鑿抵賴不得。
第一,鄭明勵不愛跟女生搭話,就算女生主動去找,也是一副不耐煩的囂張樣;第二,鄭明勵也不愛跟男生搭話,如果陸慶成不在場,他多半是揚起下巴站著,同隊友也少有話講;第三,他跟陸慶成有兩件以上的情侶外套,由此看出此男鬼心思多多。
“第一次月考陸慶成地理考了四十二分,鄭明勵也是!我去……”
“這難道也算鐵證嗎?不就是兩個笨蛋……”
女生們嘰嘰喳喳捂嘴笑著,薑冬抱著水杯坐在一旁,心下駭然,嘴唇張合說不出話。
作為特長生,她對陸慶成的文化成績不抱希望,卻也沒想過糟糕至此,排球隊兩大主力的分數相加也比自己低一分。
這是喜歡上傻子了。她對自己未來產生一絲擔憂。
上課鈴在女孩們快樂地推搡中響起,薑冬魂不附體回到自己的座位。
她抱著消遣的目的參與了討論會,沒想到竟有意外收獲。
因為鄭明勵是百分百異性戀,除非哪天能撞見他倆親嘴,否則薑冬都不會動搖。
讓常年遊走在謠言中,容易上當的薑冬如此篤定的事很少。可若是人氣同級生已經搭上了全校最漂亮的女孩,那她的天平會立刻傾斜,忘掉男男桃色,堅持自己的親眼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