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城，淩晨。
處於中華大地不南不北的部分，鄂城的氣候就是如此。亞熱帶季風氣候的夏天總是水量充沛的。天氣一熱，大雨傾盆而下，接連幾天不見陽光。
周自珩在雨中趕路，衣服已經濕透了。青色的道袍貼在身上，再也沒有先前那副飄逸的樣子，透出純白內衫的顏色。十方鞋趟著泥水，雲襪濕了，緊緊包裹著她的腳踝。
“這該死的雨。”
她把身上背的布袋往衣服裏藏了藏。布袋裏裝著法器和經書，可不敢弄濕了。
對著這鬼天氣咒罵幾聲，她釋然地笑起來。每天做早課時都懺悔我等“嗬風罵雨，不敬神祇”，真到了下雨天還是會抱怨。
這個時間已經有環衛工人開始打掃。穿著橙色馬甲的老奶奶不得不在大雨中扛起掃把。周自珩小跑著路過她的三輪車，猶豫了一下，又折返回來。
“奶奶，這樣大的雨呀。”
老人家停下手裏的動作，抬頭看天。周自珩把懷裏的布袋放在老奶奶三輪車座子上，掏出一個形狀奇特的鈴鐺。
“放心吧奶奶，”周自珩擦了把臉上的雨水，“雖然我沒有傘，但是我能讓雨停下來。”
老奶奶和藹地笑了。讓雨停下來？怎麼可能？難道這女娃娃是神仙不成？
周自珩當然不是神仙，但怎麼也算是個半仙。
她右手掐訣，左手搖晃著鈴鐺，對長江的方向施了三禮，口中念著祈晴咒：“……水官失禁，不鎖雷城……道敕玉文，止雨請晴……”
口中念念有詞，誦畢又施三禮。
她對龍王佬已經夠給麵子了，他要是再不識趣一點，那周自珩隻能文的不行來武的。
好在沒過幾分鍾雨便有變小的架勢。周自珩顧不上和老奶奶搭訕，脖子上的山鬼花錢突然閃出一道隻有她能看見的微光。
得，來活了。
周自珩和酆都做了一筆交易，要超度八十一個靈魂才算完成任務。酆都那邊對她的業績不算上心，她平時超度幾個孤魂野鬼混混日子也就可以了。時不時的，她會接到一些緊急任務。脖子上的山鬼花錢既是酆都聯係她的通道，也是她積攢功德的法器。
周自珩收拾好包袱，鑽進一個沒人的角落，這才開始查看酆都急令。
【嬰靈 乾三坎五】
酆都急令上隻有短短幾個字。這是酆都和她定下的一種交流方式。周自珩手指一掐，算出其他信息，心裏大概有了底。
“不急不急，”雨已經停了，她布袋一甩扛在肩上，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該來的總會來，該走的總會走。”
當務之急是趕緊換一身幹淨的衣服。
回到學校附近的出租屋，周自珩把包袱放在地上，給屋內供奉的神像敬了三炷香，這才到臥室裏換衣服。
淋浴過後，她將換下的道袍扔進洗衣機，穿上一身胡亂搭配的寬鬆休閑服，點上檀香。用扇聞法吸了幾口，她放鬆下來。
要是能在這個精心布置的小屋裏躺上一輩子，那該有多爽啊！不像她現在，白天要上課，晚上還要給酆都打工。
做完早課，她背上書包走去學校。這個小區裏有不少和她一樣出來租房的學生。周自珩剛出單元門，就碰見了一個老熟人。
一個她不太想見到的人。
伍梓涵踩著高跟鞋，畫著精致的全妝，提著一個皮質小包，也是往學校的方向去。看見周自珩，她皺了皺眉，甚至做了一個捏鼻子的動作。
“一股燒香的味道，難聞死了。”
周自珩笑笑。“每天忙著給你爹燒紙敬香，難免沾上一些味道。”
伍梓涵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對方是在罵她。“你什麼意思？”
周自珩聳聳肩，繞過她繼續走自己的路。身後傳來伍梓涵的冷笑：“你不是道士嗎？道士也會罵人？”
周自珩回頭，挑了挑眉，上下打量她一番，嘴角勾起一個弧度，眼神卻是冷而戲謔的。
“是你先犯賤的。總不能隻許你放火不許我點燈吧？再說了，道士也是人啊，有哪條法律規定道士不能罵人了？”
“實在不行你報警抓我吧，到三清麵前告我的狀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