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初春,複蘇之意正濃。
張州青川月湖之上,一艘遮著薄紗的畫舫緩緩而行,船身周遭的漣漪在晨光之下熠熠生輝。
月湖岸邊、湖上石橋竟站著許多男女老少,都伸長腦袋想望清楚那畫舫裏的人。
人群之中,一位身著白衣頭戴紗笠背倚長劍的江湖人緩緩走上石橋,似是發現周遭人的不對勁,他也停下腳步,瞧向那畫舫。
這人名為趙合一,是近日江湖中的新起之秀,道上皆喚一聲清風公子。這人年紀輕輕就耍得一手好劍不說,平日裏懲奸除惡還生得俊朗逸逸,讓人暗歎上天不公。
“這舫中何許人物?如此神秘?”趙合一忍不住問。
“公子是初來乍到吧!”站在他身旁的是名腿夫,專門給人送貨物的,腳邊還擺著扁擔和籮筐,裏麵裝的全是生鐵。他悄悄打量了下趙合一,心想:你也很神秘嘛!
趙合一順著話點了點頭。
這腿夫立馬來勁了,詳細給趙合一說起來,似要彰顯他無所不知的本事。
聽這腿夫說,這畫舫裏的人是個小有名氣的江湖人,具體叫什麼不清楚,反正人稱仙門客就是了,來青川也有好幾日了。聽聞這人雖是個武學白癡,但筆下文采卻卓爾不群,時常將那些貪官汙吏罵得狗血淋頭。
而要說他如此得罪人卻沒被那些黑心眼子的官場人拉去鍘頭的原因,是因他身邊有高人相護,但這高人廬山真容如何,竟沒一人見過。許多人都猜測,這仙門客定十分闊綽,不然一介舞文弄墨的書生,能和誰有過命的交情。
趙合一微微挑眉:仙門客?真是“冤家路窄”啊!
飛雪玉花仙門客,旭日紅櫻趙清風。說得可不就是他二人。
兩人皆是江湖後輩人物,雖所長不同,但難免被人比較,比才比德比樣貌。就心性品格來說,兩人難分先後,要論誰臉更俊,也不相上下。隻是,仙門客這人平日不愛露麵,話也不多,血氣方剛的年紀卻從沒見他身邊有過姑娘,這任誰背地裏都要猜上一猜的。
趙合一嘛,那是各地花樓的常客,但從來隻喝酒不摸人,別說罵名,許多嫁為人妻的女子就差將趙合一的人像擺在家中,讓自家的討債鬼每日都磕頭跪拜,沾沾這片葉不沾身的定力。
不過,趙合一對於這些所謂的名頭都不甚在意,畢竟他卸下清風公子這張皮後,是個實打實的嫩嬌娥,任那些姑娘將美夢做穿了也不可能得到她。
至於那仙門客為何不心高氣傲,趙合一偏執地想,他可能真的有那方麵的問題。畢竟年紀輕輕地就看破紅塵的人,多是在閻王殿前走過一遭的,趙合一可不願隨便就將人安上個家破人亡的悲慘過往,自然就天馬行空地想了一通。
腿夫還在繪聲繪色地說著,大家也都盯著那畫舫,是以,誰也沒注意到,石橋上停留片刻就消失的白色身影。
畫舫的薄紗雖擋下眾人的目光,卻攔不住湖邊人的竊竊私語,可舫中人不為所動,緩緩在一幅春景圖上執筆落款——蘇日安。
這名字與仙門客還挺相配。
蘇日安將手中的筆掛回筆架,揉了揉有些發脹的手腕。船身晃動,每一筆要想下穩,都需要些功夫。他這幾日已經畫廢了許多張,現下這張還勉強過得去眼。
突然,一陣不知從何處吹來的風掀起了畫舫的薄紗,蘇日安順著望去,春風攜白櫻,飛鳥尖上鳴。
人間難得此盛景。
蘇日安不自主地走到紗外,更是吸引了眾多人的目光,許多姑娘露出懷春的神色,真是到了這心意萌動的春日。
隻是這如夢仙景不是天賜,而是人為。
隻見一帶著紗笠的白色人影自林中踏花而來,風帶起帽紗露出帶笑的嘴角,輕盈地落在船尖。
正是她趙合一。
蘇日安瞧著這人,想:這騷包貨哪位?
趙合一倒是很主動地自報家門:“在下清風趙合一,久聞仙公子大名,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蘇日安十年如一日地沒什麼表情,回:“在下仙門客蘇日安,幸會幸會!”
在這短暫的腳心發癢的寒暄之間,趙合一隻看出蘇日安一身的書生氣,再者除了臉蛋確實不錯之外,其餘,好像也沒什麼特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