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這麼奇怪?”
看看手指上的小傷口,他又看向紮到手的那處花葉上,看不出有什麼異樣。盯著看了一會他便要收回眼光,轉頭的一瞬間,他卻突然看到那片葉上的花紋蠕動了一下!
盯著那一處細看,又過了許久,那花紋又蠕動了一下。林子齊終於看清楚了,他不由抽了一口涼氣,倒退著跌倒在地。
是一條蛇,細如花枝,盤旋在枝葉上,身上的花紋與葉片上的花紋相融,就是細看也看不出區別,這會兒它動彈了才看清樣子。
林子齊抬手看手指上細細的傷口,心跳猛然加快加重。
這麼奇異的蛇,他從來沒有見過,大寒天還在外麵活動,說沒毒他自己也不相信。
他突然從地上跳起來,伸手向斷坡上爬,斷坡又光又滑,被凍住的泥石硬得插不進手指,他掙了又掙,下不住腳也搭不上手,隻弄得皮破血流,他大喊:“小萱!荀傑!快拉我上去!荀傑,你回來……荀傑……小萱……”
眼前閃過黑霧,半邊身子都麻了,他一下倒在地上。
鼻口似乎聞到了甜腥的花香,他看到他的新婚正穿著鮮紅的嫁衣,嫁衣上縫著他摘給她的嬌豔紅花,盈盈站在翹挺如赤蝶展翅的花叢中對著他柔柔輕笑,那花一簇簇,一叢叢,人映紅花,紅花映人,分外惹人。
“晴,晴晴……晴晴……”
二月初一,林子齊死於後山小斷坡下,死時兩眼流血淚,麵色不甘,猶如厲鬼。
嚴晴晴抱著紅色的嫁衣癡癡坐在床上,嫁衣上的牡丹已經繡完了,富貴大方,風姿綽約。
原本她害怕沒有機會穿著這件嫁衣嫁給林子齊,現在他卻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了,她是真的沒有機會嫁給他了。
她不止一次的對自己說,就算他真的從來沒有喜歡過她也好,就算他不想娶她也好,隻要他活著,她願意用自己的生命來換!
“子齊,對不起。我騙了林伯伯和林伯母,我沒有告訴他們你不喜歡我,可能並不想娶我,請你原諒我,我想嫁給你,永遠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一定要生氣,最多下輩子我不和你出生在同一個世上,叫我見不得你,你也就消氣吧!”
她對著手裏一塊殷紅如血的小石頭輕輕說道,這是幾年前他去山上玩時撿到的,樣子很特別就送她當了定情信物。
“咳,咳咳。”她輕輕的咳起來,可能是那天跑上後山受了涼得了風寒,這兩日越發的嚴重起來,咳得也越來越厲害。
好不容易撫平了氣,又是一陣胸悶,夾雜著一絲腥氣往上湧。她生怕弄髒了嫁衣,一手趕緊拿開嫁衣,另一手捂住嘴唇……等到胸口終於平順了,她喘了喘拿開手,低頭卻見手心裏溫熱的一團,鮮紅奪目,竟把手裏那顆殷紅的小石頭的顏色也比了下去!
血!
嚴晴晴心髒一緊,心跳回快了兩分,暈眩襲向她,好不容易平順下來的胸口又是一窒,這次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口血就吐了出來,點點斑駁,沾染了嫁衣,染紅了牡丹。
“也好,這樣也好。”一點眼淚,滑落在那顆定情的石頭上,她笑得輕柔。
嚴晴晴仔細的擦過嘴角的紅色,小心的穿好嫁衣,上妝盤發,戴上鳳冠,握緊手中的小石頭,向林家而去。
二月初八,林子齊的頭七夜,嚴晴晴一身嫁衣出現,不顧阻攔獨自行完成親禮,後吐血而亡,死於林子齊靈前。
同日晚上,林子齊的表妹玉小萱,自殺死於家中,身刺一百零八刀,留下一室的鮮血與地上用鮮血拚寫而成的一段話:下輩子我要有和她一樣的臉,下輩子我要比她先遇到他!
後,又發現林荀傑死於家中,與玉小萱一樣的死法,地上同樣用鮮血拚寫了一段話:下輩子我要有和他一樣的臉,下輩子我要比他先遇到她!
在這個隻有嚴姓和林姓的小村子裏,一直有一個古老的傳說,用生命和瀕死時的痛苦,和山裏的鬼怪作交易,可以換來一個來生的願望。
人們歎息著,不知是為早逝的生命,還是為不知真假的古老的傳說。
後來,在這個小村子裏,二月初八也成了一個傳說,事情的經過被傳得越來越離奇,還有人說,在已經無人居住的嚴家祖宅,常能看見一個身著紅衣的清秀少年在遊蕩,被他如妖似仙的眼神一盯上,便再也動彈不了,等醒轉過來,已離了嚴家祖宅很遠。
據說,那少年總是拿著一塊殷紅的小石頭把玩,他低頭微笑的樣子很像當年林家早逝的兒子——林子齊。
番外二相濡以沫不如相忘於江湖
京城,紅淚府流沙小院。
沙低垂著頭,緩步走進院中,看到院中一片的紫色牡丹,突然怔立在那裏,不想動彈。
牡丹,富貴大方,繡在紅色的嫁上,美麗異常。
總是在朦朧中,看到那個女子一臉淚水擦去嘴角的鮮血,穿上繡著牡丹的紅色嫁衣,微笑著軟軟倒在她夫君的靈位前。
晴晴……蘺兒……
眼角酸澀,他卻不想眨眼。
突然屋簷下的躺椅“吱嘎吱嘎”響了兩聲,然後一個有點睡迷糊的聲音說道:“沙,你回來了,吃飯了沒有,我叫人去做。”
沙看到秦尚風揉著眼,一臉邋遢的從躺椅上起來,歪著頭笑著對他說話,一絲驚訝劃過眼中,他不由道:“你怎麼在這裏?”
秦尚風依舊笑:“我被皇帝大人懲罰了啊,因為涉嫌破壞公主的名聲……說起來,我總覺得最近皇上變得愛笑了,藍相倒是嚴肅起來,動不動眼神像是殺人一樣‘唰唰’飛過來,飛得我骨頭都痛了!這兩人都奇奇怪怪的,與以前是越來越不像,說來長相倒是相像了不少。”
他想到好笑的地方,捂住嘴傻笑偷著樂兒。
沙怪異的看了他一眼,道:“這兩人能長得不像嗎,你以前眼睛跟沒長一樣。”
秦尚風沒有聽到沙的話,笑完看見沙眼睛頓時都亮了,跳過去抱住他大叫:“沙,你這個沒良心的家夥,總算記得回來,我給你看了這麼久的院子,你要付我錢!”
沙伸出一根手指就把他推開,後退兩步,與他保持距離,若有所指道:“你不是被皇帝懲罰嗎,怎麼來給我看院子?”
秦尚風賊賊一笑,道:“皇帝大人懲罰我閉門思過半年,我覺得家裏太熱鬧,達不到閉門思過的效果,便搬來這裏了。”
“現在已經過半年了。”
“哦,是嗎,已經過半年了啊,反正我也沒事,住著住著就忘了日子。反正也是要等你回來的,順便就等了。”
沙一滯,道:“那我就不用付你看院子的錢了……你就知道我會回來?我帶著她打算永遠也不回來的。”
秦尚風搬過沙的肩膀,對上他幽深的眼,肯定的說:“你不會,你隻會自己難過,也不會讓她不開心。也許麵對她時你會衝動的想要和她在一起,想要幸福,但是冷靜下來時你一定會痛恨自己,然後開始彌補……何況連默雲漢都沒有死,你又怎麼會帶著她永遠不回來。你別告訴我,你是失手才沒有刺死他。”
沙看著他,終是露出一個微笑:“我沒有你說的那麼理智,我有一千個一萬個心想殺了默雲漢,隻是本能每次到了最後一刻就是下不了手,也許這就是命中注定吧。”
拍拍他,秦尚風安慰道:“想開了就好,不要折磨自己了。”
沙奇異的一笑,幽深的眼神更是黑亮,道:“想開了麼,也許吧。我隻是覺得默雲漢那個凡人短短的一世就會忘了蘺兒,他憑什麼和我爭,這一世我就當可憐他讓他罷了。待他與蘺兒的一世情緣盡了,他就是個不一定能再次見到的路人。”
秦尚風拍肩的手僵住,他嘴角抽搐,最終無語的大歎了一口氣。
沙啊沙,你自己不想放手,又怎麼知道人家便會放手,找這麼一個爛的理由成全她的幸福,欺騙自己,你也,也太傻了!
沙不管他的傻樣,自顧進了房間,收拾了一下東西,該拿走的,該留下的,拾掇一翻後出門。
“我要離開,你要是哪天不想住了,就叫人把大門鎖了。”
沙經過秦尚風的麵前,拍醒發呆中的他,淡淡的交待。
一聽他說要離開,秦尚風頓時醒了,拉住他的衣袖,生怕他立刻不見了,急吼吼的道:“你要走?你竟然要走!去哪,快說!”
沙抬頭望天,悠遠的眼神透過白色的雲朵看向虛空:“我也不知道,就是想出去走走,停在一個地方我怕自己會管不住自己……而且世界這麼大,每次卻都在找她從來沒有好好看過,這次我可以有時間慢慢看了。”
秦尚風頓時瞪大了眼,表情像一個可憐兮兮的小狗,討好說:“沙,你不知道,皇帝大人現在是多麼看我不順眼,就算是上次畫卷的事情也已經過了那麼久了,他還記恨!再這麼下去我就要被虐待得屍骨無存了,所以,帶我一起走吧!”
他一臉“請帶我私奔”的嬌羞樣,讓沙無端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不帶!”
他頓時長聲慘叫:“沙,你怎麼忍心,我是這麼的可愛又美麗,你怎麼可以拒絕我!”
沙不理他,突然看到承風揚起的白發,他一笑,滿臉柔情,轉眼雪白的長發變短變黑,用一根彩色的緞帶係在腦後。接著,他少年人的身體也迅速縮小,變回十來歲的模樣。
“沙,你幹什麼?”秦尚風不解的看著他。
“沒什麼。”沙笑著搖頭,微微的笑讓他看上去可愛無比。
沒有她,他寬闊的胸膛就沒有存在的必要。沒有她,他雪白的長發也已換不來心疼的安慰微笑。
所以,這些現在都不需要了。
秦尚風嘖著嘴,可惜的道:“真是的,這麼多年你都沒長,好不容易長大了一會兒,居然又變回去了。無趣,太無趣!”
“阿風,你不是要和一起走嗎,怎麼還不動。”
沙走到院子的門邊,見秦尚風還站在那裏,不由開口叫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