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下工後,院裏已經沒人了。吳大妮捧著木盆從石滾屋裏出來。
把手裏的木盆放下後,去廚房拿了布袋要回家。剛把作坊大門落了鎖,轉身走到作坊和陸家新房之間,就迎麵碰上了陸家滿。
她剛想解釋中午的事“今天中午……”
“哎……”,還沒說完,懷裏就被塞了一團熱乎的東西,緊接著陸家滿掉頭往家裏跑了,大門還被關上了。
吳大妮翻開一看,是一張樹葉抱著三個烤紅薯,每個紅薯都有她一個巴掌大。
不知怎麼地,那一刻她的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流,腦子裏一團漿糊,抱著紅薯一邊哭一邊往家裏走。
吳大妮家被分出來後,隻分到了半畝地。
去年種出來的紅薯一半都賣給了陸家換錢給她娘拿藥,剩下的都留著自己家吃。
原本以為種了高產的紅薯,她家能比以前好一點,可是上月中旬她弟弟被大伯家的堂弟砸傷了腦袋。
那一家喪了良心的東西不光不賠醫藥錢,還把爺奶給鎖屋裏不讓出來。
最後為了拿藥,她不僅把手裏的錢花光了,還把剩下的紅薯都賣了,隻餘下了五斤。
可五斤紅薯再加上野菜根本撐不了多久,她家從這個月初就開始斷糧了,而陸家的工錢還有十五天才能發。
這個月,她娘和弟弟都是靠著陸家的一個半饅頭撐下去的,她家現在連三文錢兩斤的紅薯都吃不起。
越想越傷心,可等靠近村裏時,她還是擦幹了眼淚打起精神。
抱著懷裏還留有餘溫的烤紅薯,讓吳大妮的心裏有了一絲絲的安慰。
但看到她娘正抱著痛哭的弟弟跌坐在自家院裏,而她那好大伯母許來娣則一邊叉著腰,一邊“口吐芬芳”的場景時,她剛起來的一點好心情蕩然無存。
吳大妮衝過去把許來娣撞開,把紅薯放地上後扶著她娘和弟弟起來。
“娘,你怎麼了,沒傷到吧!”
“我沒事,就是被推了一下。你先把你弟弟帶回屋裏。”
吳大妮瞪了幾眼許來娣,從地上撿起紅薯後牽著弟弟回屋。
“弟妹啊,我也是為了你好。大妮都17了,我給她找了個縣裏的好人家,讓你們一家三口都能吃飽,你還能有錢看病。你怎麼就那麼不識好歹呢?”
“等再過幾年,大妮可就是老姑娘,不值錢咯。人邢姥爺可是出了十五兩的嫁妝呢”
“你就死了這條心吧!我家大妮不嫁!我們分家了,她的婚事自然是由我這個當娘的做主!你給我滾出去!”吳二嬸一邊捂著胸口一邊嘶吼著。
“嗬,你一個病懨懨的寡婦硬氣啥,別給臉不要臉啊。”許來娣看這葉氏死活不鬆口,也有些惱羞成怒。
“大伯母但凡要點臉,就不會站在這裏欺負我們孤兒寡母了!”吳大妮放完東西交代自家弟弟後出來趕人。
看到門邊放著洗衣服的棒槌,直接拿在手上。
“上次我弟受傷時,我就說過讓你們一家人離我們遠遠的,看來你是把我的話當耳旁風了,還是說我上次動手太輕了?”
看著吳大妮手裏的棒槌,許來娣開始有點慌,這瘋丫頭上個月因為吳二喜被砸傷頭的事,直接拿了把菜刀上門,對著院門就是框框一頓砍。
“我警告你,你別亂來啊。弟妹,我剛才說的事,你好好考慮哈。”說完掉頭就跑,彷佛後麵有野獸在追一樣。
吳大妮把自家院門插上門栓,把棒槌放下後,就去把她娘扶進屋。
“娘,你和弟弟坐一下,我去做飯。”拿起桌上的紅薯和饅頭就往廚房走。
“二喜快過來,把臉擦擦,都成小花貓了。”
“娘,我不想大姐嫁給那個什麼刑老爺!”吳二喜今年五歲,從小就看到家裏人被大伯一家欺負,自然知道這個刑老爺不是什麼好人。
吳大妮在廚房洗好野菜後,燒火架起鍋開始燙菜。
聽著外間娘和弟弟的談話,她看著鍋邊的烤紅薯,想到了陸家滿,嘴角不經意間向上揚起。
可是一想到自家的境況,還有大伯那一家惡心人的玩意兒,就覺得自己在癡心妄想。
陸家滿值得更好的姑娘,情投意合、相濡以沫的姻緣對於現在的她來說太過於奢侈。
她隻想著努力掙錢把弟弟養大,好好照顧娘就行。
不小心被蒸汽燙到了手,吳大妮才回過神,一看菜燙好了,急忙撈上來撒點油鹽攪拌後,連著饅頭和紅薯端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