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前文。
入城以後,景象卻驀然一轉。
與來時陌上的風光旖旎迥然不同,取代而之的則是滿目瘡痍。
昔日城中鳥語花香,風月無邊之景不複存在。
放眼望去,隻剩哀鴻遍野,斷壁殘垣,一幅破敗蕭條的景象。
仿佛置身於人間煉獄一般,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蓮道子見此,亦無奈擺頭,苦歎世道多艱,天公不仁。
待得移步至太守官邸這邊,便有一股濃厚的藥味撲鼻而來,令人難免心生嘔意。
隻見太守官邸外唯有零星幾個衛兵執長槍呈兩隊立於門前。
細看得知,門前守卒皆麵色憔悴,精神萎靡,似飽受饑寒狀。
但是身形卻依舊不動如鍾,屹立如山,雙眼炯炯有神,不怒自威。
倘若旁人見了都難免會為之肅然起敬。
蓮道子二人推開門後,那股藥味乃愈發濃烈,空氣亦隨之變得渾濁了起來。
榻上,一白發老者氣若遊絲,正奄奄一息地閉眼側臥著。
羅隼於榻前俯身輕道:“太守,蓮老已至。”
榻上之人聽而不聞,不作聲響,雙眼仍緊閉著。
羅隼望向蓮道子,旋即轉身,高聲複道:
“太守,蓮老已至。”
誰知榻上之人竟仍然閉眼側臥,置若罔聞。
蓮道子見狀,便佯裝怒喝道:
“公羊顓!
雲草城外烽火連天,
城內百姓梗泛萍漂。
汝怎敢臥榻酣睡,
一枕槐安!”
榻上之人聞後,才似垂死病中驚坐起一般,猛然地翻身驚愕道:
“蓮道子!你可讓我好生苦等啊!”
誰知用力過猛,麵色愈發慘白。
隨即一口鮮血便從口中吐出。
羅隼見此,急忙攙扶著公羊顓。蓮道子亦移至榻前,輕握其腕,為其把脈。
在此期間,隻見蓮道子雙目合上,眉宇愈發緊鎖,麵色愈發凝重。
待得蓮道子睜眼後,一臉憐意的說:“顓兄,你可知曉所中為何毒也?”
公羊顓微微挪動身軀,艱難答曰:“以吾生平之閱曆揆度之,應為五毒類。”
“不假,此毒乃亡山蟾蜍……”蓮道子略帶難色道。
公羊顓聽蓮道子所講,乃苦笑答之:
“果然如此啊,自中毒後,吾聘訪城內外名醫,服藥無數,俱不見其效。身體亦然是每況愈下,日甚一日。”
“吾雖終日閉目養神,運功修真,卻依舊不見有半點成效。”公羊顓擺頭繼而言之。
“顓兄,那你可知室內所熬之藥為何物也?”蓮道子尋味而至藥爐前曰。
“城外之野醫,祛病之偏方。”公羊顓答複之。
“可見成效?”
“前三服下肚,隻感覺渾身輕盈,精神飽滿。
可自此以後,每每服之,肝膽無不欲碎,五內無不若焚。”公羊顓皺眉咧嘴捂腹道。
旋即,公羊顓大驚失色。後知後覺道:“莫非藥中亦含有毒?!”
“不假,且觀此藥之色澤,蒼黃與暗紅相摻雜,泡沫內部渾濁,肥碩而稀。
藥湯黏稠,其味腥臊。
憑此揆端,可見一斑。
依貧道之見,那山野之醫定懷歹意,欲以慢毒將顓兄緩性殺之。”
蓮道子拿起湯匙舀起一涔勺,輕輕澆於地麵,隻見一灘濃稠的深橙色液體,正徐徐冒著綠氣。
蓮道子望向公羊顓惻然道:
“此乃亡山蚣毒散。
且觀此成色,可知投毒之人毒術不精。
話雖如此,然此毒毒性猛烈。
兄若再飲用兩服爐中所熬之物,亦會功力盡失,經脈俱損,直至七竅流血而亡。”
“老道,符篆派大軍壓境,已曆半月。
前線傷亡不斷,頻頻告急,雲草城危在旦夕,百姓惶恐不安。
鄙人一生赤誠,與人交善,不曾為過傷天害理,蠹國害民之事。
憑仗此生兢兢業業,謹小慎微的為人處世,遂受萬千黎民之推崇,官至太守,以保一城之安危。
在位期間,亦無魚肉百姓,橫行鄉裏。怎料,如今竟然落得這般田地,大行勞民傷財之舉。
老夫既然已知死期將至,寧願與眾將士戎馬倥傯,戰死沙場,直至馬革裹屍而還!
亦決不於此臥榻等死,牽連城郡百姓!”
公羊顓說罷抗戰情緒高漲,雙眼殺意盡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