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隊開到光龍神廟的時候,天色已經接近破曉。將軍讓剩下的士兵繼續按照班次巡邏,身邊隻跟著一隻十二人組成的小隊,當然他們無一例外不牽著自己的飛龍,人數雖少,但與十二隻凶神惡煞的猛獸相伴也頗具威壓。
依照慣例,供奉光之龍奈克佩羅斯的神廟應該在曉光初現之時準時啟門,並舉行每日對光龍的例行供奉儀式,但這座神廟明顯過於懈怠了。天邊的雲彩已經染上了魚肚白,神廟裏仍沒有任何動靜。
難怪沒有在神廟裏感受到光之龍的氣息,薇洛想。虔誠信仰帶來的意誌力,亦或是相對應的供奉儀式會讓神明接受到感召,甚至能夠與它的信徒進行溝通或者給出回應。而長期無法感知到信仰的神明,則是會逐漸淡忘與相應神廟和神像的感應,以至於完全切斷聯係。
於赫爾蒂尼命令士兵們叩開了廟門,起初開門的修道士麵臉上寫滿了煩躁,但看到士兵急忙收起失禮的目光唯唯諾諾地退到一旁。
主教姍姍來遲,聽說神翼騎士團團長親自來訪,他徹底地打扮了一番,甚至特意選用了一套鑲邊絲絨的華貴長袍,手持金色手杖,依然是由年輕的修道士扶持著,佝僂著背迎到了廟前殿來。
他一眼就看見了站在赫爾蒂尼身邊的薇洛,渾濁的雙目中閃過一絲驚慌,便又立刻回歸了平靜,但當士兵領著城市衛隊的幾人也出現在了他的麵前,薇洛看見了他張嘴試圖辯解,雙唇卻顫抖得厲害,半晌未能發出聲音。
即使人證俱全,在赫爾蒂尼的質問下,主教仍在抵賴,直到聞聲而來的修道士們中有人大聲指出了昨天他監守自盜並栽贓薇洛卻被識破的行徑,頓時一石激起千層浪,更多的修道士站在了薇洛這邊,隻有少數主教的親信仍然負隅頑抗。
主教失勢帶來的後果就是曾經被他欺壓的修道士們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控訴起他先前的罪狀。對於供奉儀式敷衍了事,私吞信眾捐獻的法金,私底下也常常騷擾美麗的修女…他們忿忿不平地湧到將軍身前,又被士兵們橫起槍杆子擋了回去。
薇洛站在一旁看著,心裏很不是滋味。昨日她被主教誣陷的時候,同樣是這群人,明知道那位主教的惡劣秉性卻無人為她主持公道。她並不怨恨他們,隻是對這座神廟裏發生的一切感到悲傷。
赫爾蒂尼終歸是軍人,無法過多幹預市政事宜,在她的堅持下,主教受到判決被剝奪了神職者身份,並流放到寒冷的邊境,而他的家人失去了神職者的庇佑,在不久之後也被征召成為了勞工。
“你不要太自責,市政也隻是在依法行事,女王大人製定的律法…必然是出於她的考量。”
一周後,薇洛又碰到了赫爾蒂尼,她說自己隻是例行巡邏恰好路過了薇洛的住處,但薇洛知道將軍根本不需要像普通士兵一樣巡邏,她是特意來找薇洛的。
薇洛感受到了,當她提起女王的時候,話語中的憤懣。但作為將軍,她的措辭滴水不漏。
“對了,前幾天我跟你提的那件事,考慮得怎麼樣?”
赫爾蒂尼又問。
“抱歉,將軍。我不會加入軍隊的,而且我今天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
一周前赫爾蒂尼就在勸說薇洛加入她的軍團,成為刻印者軍醫,薇洛拒絕了。但她仍沒有死心,不過薇洛再次拒絕了。
女神芙恩妮討厭這個國家,也討厭女王,而薇洛作為芙恩妮的侍僧,自然需要遵循神明的意誌,因此她不可能成為為國而戰的軍人。
“對了,我見到奧德伽了。”
薇洛適時止住了話頭,赫爾蒂尼見赤發修女的眼眸往左右軍士身上轉了一圈,即刻會意屏退左右。薇洛壓低了聲音,直視著那副漆黑盔甲的覆麵處。
“我覺得他不是壞人…”
“…我同意你的看法。”
赫爾蒂尼輕歎了一口氣,她的回應也很小聲,因為在這個國家,此般言論的存在無論是出於平民之口還是將軍之口,都是極大的罪狀。
“將軍,希望今後能與您共事。”薇洛露出一個自然的微笑,她笑起來並沒有這個年紀的少女該有的無憂無慮的燦爛,笑意隻是淡然凝留在眉間和眼角。赫爾蒂尼隻得與她告別,看著修女離開的背影兀自感慨遺憾。
之後,薇洛聽說官員們再度集結兵力去清剿南方商道的匪幫,卻隻找到了一些不成組織的賊寇,奧德伽和他所率領的石龍幫似乎就這樣人間蒸發了,騎士團隻是在密林的空地和山洞中發現過一些人群生活過的痕跡。好在那之後希德尼的市長再也沒有接到大規模的商販被劫掠的報案,通緝犯奧德伽的麵容也很快就被市民遺忘了。
但那是薇洛到達下一個城市的時候發生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