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睡了好久,又好像隻是輕輕的閉了一次眼,周身暖洋洋的熱氣讓原本就迷迷糊糊的秦方更加懶洋洋的不願意動彈。微微睜開朦朧的雙眼的時候,還沒來得及看清楚眼前的一切,秦方的眼皮又漸漸垂了下去!
“燃燒吧,我的小宇宙!”
忽然,一聲熱血至極的大喊將秦方從迷糊中驚醒過來。秦方猛然睜開雙眼,詫異的看著自己豆芽菜般胳膊,還沒等他那遲鈍的大腦有什麼反應,就聽見一個親切遙遠的責備聲。
“方方,你個死孩子怎麼把聲音開這麼大!”
秦方把視線移向前方,隻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門口走了進來,將電視的聲音關小一些,然後轉過頭,有些生氣的等著秦方,訓道:“還迷糊什麼呢,醒了就把藥吃了,你個死孩子大過年的都不讓人省心!”
說著,又轉向一旁的茶幾,提起水壺倒水!
秦方呆呆的看著眼前為自己小心的試著水溫的母親,看著她年輕的容顏和黑色的長發忽然心底有些發酸,張張嘴想要喊一聲媽媽,卻眼前一模糊,豆大的眼淚洶湧而出!
“方方,你怎麼了,是不是還在發燒難受啊,”秦母蘇蘭剛剛調好水溫,見秦方流著眼淚立刻慌了,放下手裏的杯子三步兩步走到炕前,顧不得手上的麵粉就給兒子擦著眼淚,慈愛的眼神中滿是心疼!
“沒事,”秦方將頭稍微捫下,拚命止住眼裏的淚水,“就是剛醒,身上沒勁!媽媽,你不用擔心!”
秦母顯然沒有理會小孩子秦方的話,將自己的額頭貼在兒子的頭上好一會兒才放開,長舒口氣,放心道:“還好沒有繼續發燒,好了好了,方方可是個小男子漢的,怎麼能隨隨便便就哭了呢,來,我給你擦擦,別哭了,你臉上全是麵粉,現在都成花臉貓了!”
秦母仔細將秦方的臉用手巾擦幹淨,這才拿過準備好的溫水和退燒藥,一一交到兒子手裏,“方方,把藥吃了!吃了藥病就好了,明天你就又可以和黃龍他們去外麵玩了!”
“小心燙著!”
秦方默默的接過藥片,混著溫水一口咽了下去!
“謝謝媽媽,”秦方有喝了一口水,這才把水杯放回母親手裏!現在他正躺在炕上,即使想自己放回去也不可能。
看著一向討厭喝藥的兒子居然老老實實的把藥喝了,秦母正有些奇怪,再聽到兒子的感謝就更奇怪了,總覺得兒子的表現有些不對勁,不過秦母也沒有多想,隻以為秦方病還沒好。
“你這孩子!”秦母摸摸秦方的頭,起身將杯子放回了茶幾上,“我到廚房去做飯了,有什麼事就媽媽,媽媽馬上就過來!”
“恩!”
秦方看著秦母離開房間,深深的吸了口氣,雙手從溫暖的被窩中伸出來枕在下巴上,忽然沉默下去,原本稚嫩的臉上也很不和諧的滄桑起來!許久之後,秦方才慢慢坐起身來,用溫暖的被子裹住自己幼小的身體,有些茫然的打量起周圍的一切!
“老沙發,老茶幾,老酒櫃,老電視……”
仿佛看穿千年的蒼涼與彷徨,秦方緩慢的打量過臥室裏的每一件物品,老舊的沙發,殘留著幼時鉛筆畫的茶幾,12寸的黑白電視,微微發黃的牆壁,身下溫暖的土炕……那深入骨髓浸透靈魂的熟悉漸漸漫上心頭,秦方鼻子一酸忍不住仰起臉,但可惡的眼淚還是不爭氣的流了下來!
“居然還可以再一次見到你們麼?”
這一刻秦方終於忍不住心底的悲傷,蜷縮著身子跪伏在炕上,在被子的掩蓋下無聲的嚎啕大哭起來!
有誰知道,我有多少悔恨?
有誰知道,我有多少悲傷?
沉浮在生命的河流,臣服在命運的手掌,在浮沉中掙紮,在臣服下麻木,當以為一切都不過如此,卻在這一刻又從一個三十而立之年重生回自己的青蔥少時?
命運,原來就是如此這般麼?
命運,原來竟是如此這般麼?
“哈哈……”
疼哭許久之後,那個被子下的小小身軀中又傳來一陣壓抑的大笑聲,童稚的話音中帶著無法掩飾的蒼涼,緊裹的被子一顫一顫的抖動良久之後才漸漸平靜下來。當被子再次掀開,秦方已經擦幹了臉上的淚水,隻是貼身秋衣的雙袖早已經濕了個透徹。
秦方脫下秋衣扔到一邊,合著被子在此躺在了熱騰騰的火炕上,隻是一瞬間,一股子直透靈魂的溫暖便傳遍全身,讓秦方恍然生出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隻是,這天下間還有比重生更不真實的嗎?
“很高興再見到你們!”秦方閉上眼,臉上升起一抹跪伏在布達拉宮的遊牧朝聖老人般的微笑,陶醉而滿足,“見到你們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