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一落,如同巨石般怦然墜地。
薑霓月先是一愣,隨即方寸大亂,跪在地上又是哭又是磕頭,反倒是沈宛清一言不發,臉頰上掛著兩行清淚,先是抬眸看了父親一眼,而後唇角掛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像是嘲諷亦或是自嘲。
“父親憑什麼替我做決定?”沈宛清開口,她一改往日楚楚可憐的模樣,此刻神情倒有幾分毅然決然,這語氣也更像是在質問。
“你、你說什麼?”沈桓沒想到平日裏乖巧的女兒不僅做下這等醜事,還反過來責問他,一時氣得昏了頭。
沈時序在一旁安撫裴氏的情緒,見此情景低聲吩咐下人將母親送回房中,自己則站在旁邊默默地看著這一切。
她早就知道,這母女倆根本無需她費神去對付,她們自己就會往火坑裏跳的。
“清兒今年十七歲了,在過去的十七年裏,父親來看我的次數一隻手都能算得清,也隻有在逢年過節我才有機會跟父親一起吃飯。”沈宛清說著抬頭,眼眶中蓄滿淚水,問道,“父親,你知道清兒愛吃什麼嗎?知道清兒喜歡什麼嗎?我喜歡什麼顏色的衣服,喜歡哪一家的果子,這些您知道嗎?”
沈桓嘴唇動了動,終究是什麼也沒說出口,眼神亦有些閃躲。
“可有關姐姐的一切你都記得。姐姐小時候不愛讀書,您哄著她去學堂,可無論我怎麼用功,都始終得不到您一句誇獎。姐姐不要的東西,您會送給她,姐姐想要的東西,您更會雙手捧給她……可我呢?您是我的親生父親,您待我竟連夫人這個嫡母都不如,若非每年夫人提醒,您會有一次記住我的生辰嗎?”
沈宛清說著自嘲似的笑了,繼續道:“憑什麼,就因為她是嫡女,而我是庶出?”
沈桓聞言重重地歎了口氣,緩緩閉上眼睛,道:“我從不在乎什麼嫡庶。”
“是啊,您不在乎,您隻是不喜歡我娘罷了。可是父親,就算您再不喜歡她,一切都已經成了定局,您憑什麼要通過對我們母女的冷待來向夫人證明您的專情呢?這豈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話音未落,沈桓一巴掌落在了沈宛清的臉上,打得她重心不穩,靠手撐著身體才沒跌倒。
這一巴掌也讓沈時序心驚,她看著父親顫抖的雙手,心下一聲歎息。
她沒想到沈宛清敢忤逆尊上,這字字句句無疑將沈家刻意掩蓋多年的一塊傷疤狠狠揭開,或許事已至此,她也沒什麼好顧忌的了。
沈宛清撐著身體跪好,將打亂的頭發理了理,隨後又笑了笑,繼續抬頭看著沈桓,字字擲地有聲地道:“父親,這個世上最沒有資格教導我的人就是您了,我所有的痛苦都是拜您所賜。我所作所為是有違女子本分,但我沒有對不起沈家,因為這都是你們欠我的!”
沈桓氣得手再次高高舉起,可他看著沈宛清的眼睛,卻下不了手了。
“如今不是父親給我選擇,而是我給父親兩條路。一,答應我和周淮的親事,待成親後您還要好好提拔他一番,否則門不當戶不對您臉上也無光。二,我撞死在這祠堂,還了父親最後一點養育之情。若我一死能讓父親一生愧疚,也算無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