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的天氣陰沉沉地，風卷雲湧，黑雲壓城，正如這風雨飄搖的大清一樣，似乎預示著什麼事情的發生。
京城李府一片混亂，年過半百的老媽子掐著腰罵著一個不開眼的青衣小奴：“哎呦呦，你咋地這麼混，現在還幹這個做什麼？”
青衣小奴擦擦臉上的汗水，“媽子，我每日都要給李大人煎一副草藥的……”
“現在咋能用上，李大人是前腳進了棺材的人了，就跟著大清國一樣，還有得救嗎？”周圍沒人，老媽子說話也混不在乎，這要是放在平時，可是殺頭的罪過，隻不過現在的大清，除了殺幾個革命者，還會做點什麼？
“媽子，得了病總歸要治吧？”小奴迷惑的眨眨眼睛，現在他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被臭罵一頓。
“治治治！你就治吧！爪娃子呦……”老媽子見小奴如此不開化，碎碎著嘴走遠了。
小奴繼續搖著蒲扇，把火吹的越來越旺，通紅的火焰照紅了他的半邊臉，刺得他的眼睛直流淚水，可是他一點也不在乎，他相信隻要李大人還喝他的藥，就一定不會死！
李府已經發出三封告危書，一封比一封嚴重，朝廷裏的所有官員都知道，這位叱吒半生的風雲人物，恐怕今天很難捱過生死一關，現在大清國所有的希望都寄予一個人身上，這個人撒手西去了，還有誰能看住破敗的國門？
“王大人，你說李大人傳咱們來有什麼事？”李府大唐，百官齊聚，弄得亂哄哄的，其中一個大腹便便的官員問了旁邊的人一個問題。
“還能有什麼事，李大人命在旦夕，自然是要托付給咱們一些遺囑。”另一位官員說。
胖官員精神大振，仿佛是六十歲生了大胖小子一般，李鴻章能把他傳來，說明他現在已經是李係一支，以後還不是飛黃騰達加官進爵嗎？
哼，旁邊一個肅容官員怒哼一聲，大清國都要亡了，你能做上皇帝又有什麼用？
“李大人出來了，李大人出來了……”人群中悄聲穿著話，大堂裏漸漸安靜下來，到最後變得落針可聞。
李鴻章坐在木頭製的輪椅上，蒼老的容顏不複往日的光彩，要不是一襲嶄新的頂戴官衣，任誰都會認為這是一個糟老頭子而已。
“李大人萬壽！”
“嗯。”李鴻章努力的發出聲來，現在他腦子裏昏昏沉沉的，喘氣都要費很大的力氣，隻出了這麼一聲，就感覺嗓子幹澀的厲害，曾經朝野上的鏗鏘之聲，也早已被歲月消磨殆盡。
李鴻章幹涸的眼睛掃視眾人，語氣中還是帶著當年縱橫沙場的威嚴，“大清國還是那個大清，破敗的房屋也是你我的避難之所，望諸位忠心無二，輔佐幼帝！”
百官叩首：“謹遵李大人遺誌！”
“再有，幫我上表太後，我李鴻章來世還做大清國的看門狗！”李鴻章語氣中帶著些悲壯，說完急劇地咳嗽幾聲，目光迅速黯淡下去。
百官中已經有人泣不成聲，這其中有李鴻章的門生故友，也有他的敵人對頭，眼淚有真有假，但對垂暮的李大人來說已經足夠了，心裏微微一歎，無論爾等中不中用，這大清國以後就靠你們了……
“好了，你們退下吧！”李鴻章擺擺手，他不願讓別人看到自己臨死前的樣子。
百官魚貫而出，李鴻章又道：“張大人，請留步，鴻章有事托付！”
其他人豎起耳朵聽到這句話，紛紛瞥向張之洞，有的嫉妒有的羨慕，誰都知道留下張之洞的含義。李鴻章戎馬半生，晚年專心洋務，北洋艦隊，福建艦隊猶在，家財數以千萬計，這其中沒有朝廷大臣照看怎麼行？
張之洞心中一動，幾天前他剛上本參奏李鴻章，力阻其簽訂喪權辱國之條約，難道他留自己是為這件事？
李鴻章淡淡看了眼眼前這個垂首低頭恭恭敬敬的門下後生，當年曾相提到過此人，但他卻以鋒芒過盛為由將其放在湖廣曆練多年，如今看來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啊。
“李大人有何吩咐？”張之洞直了直身子，常年的躬身讓他矯健的身材微微發駝，可不知道他還能躬身多久。
“張大人對條約一事如何看待？”李鴻章明知故問的說。
張之洞心中明了，果然是這件事，思索再三道：“條約一事，下官認為大為不妥！”李鴻章剛在條約上簽字，筆跡猶然未幹，這無疑於扇了他一個響亮的耳光。
“不妥，不妥……”李鴻章歎了一口氣，“如今的大清就像搶不到肉的狗一樣，隻能吃自己的肉了……”
“大人，這無疑於飲鴆止渴！”張之洞突然提高了語氣，他也不知道自己從哪來的勇氣，“洋人像喂不飽的餓狼，你退他反進，如此下去，恐怕大清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