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拿我的包幹嘛?”李旋突然驚醒,一睜開眼,看見一個陌生男人手上正拿著她原來掛在座位旁的手提包在翻。
那個男人很鎮定地看了李旋一眼,就當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繼續著他未完成的事情。在確定包裏沒有他想要的之後,將李旋的包掛回了原處,然後繼續去拿另一個掛在車窗旁的包。
“怎麼了?”坐在李旋旁邊的向左明被吵醒了。
“沒什麼,還早著呢。繼續睡覺。”李旋像沒事發生一樣,靠在向左明身上,繼續睡覺。
向左明看著剛才的男人走了過去,繼續往前,在另一邊有另一個男人做著同樣的事。
“別管了,我們繼續睡覺,等火車過了湖南地界,就沒事了。”李旋拉著向左明繼續睡覺。這種情況對於經常坐火車到處跑的李旋來說,是見怪不怪。不過對於向左明來說,這就有些奇怪,他還沒見過有人敢光明正大地翻人的包,正想問多幾句,卻被李旋攔住了。向左明也不是見義勇為的人,他隻是好奇而已。
事情正如李旋所說,過了湖南地界就好了。
“你怎麼知道過了湖南就沒事了?”向左明不明白地問。
“火車易坐,湖南難過。湖南易過,衡陽難過。往西南方向的火車,過了衡陽就沒事了,最亂就是衡陽。”李旋這也是經驗之談。
“你怎麼知道的?”向左明這麼奇怪的問題,李旋都懶得回答。她心想,你一年坐兩次火車,你也會知道。從來不用出遠門的人,是不會明白她的經曆。就像沒坐過火車,不知道中國人原來有這麼多。整個過道橫七豎八,到處都是人,想起來都沒地方下腳。
向左明二十幾年第一次離開家,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會跟著李旋這個比她大一兩歲的女人離家出走。以他的家庭教育,他根本不該和這種女人牽扯上關係,可偏偏他跟著這個女人離家出走了。
經曆過三天兩夜的火車煎熬,向左明站起來都覺得腳已經浮腫。火車終於到站,向左明終於可以下車了。出了火車站,這個全世界最亂的地方,又進入第二亂的地方——長途汽車站。不過這是李旋熟悉的地方,她不再擔心。她找到自己熟悉的長途客車,上了自己回家常坐的車,有了回家的感覺。
李旋找了個位置放下行李,和司機師傅打個招呼,下去吃早餐。
“你看來和司機很熟悉,是你們老鄉?”向左明問她。
“坐的多了就熟了。”李旋並不想講太多,這是貴州,她的老家,周圍全是她的老鄉。
向左明第一次出遠門,對什麼都好奇,但李旋並不想對他講太多,她這次回家是有事。吃了早餐就趕緊帶他上車,還要坐幾個小時的汽車才能到家,她有點累。向左明在火車上也沒睡好,也吃過早餐上車趕緊睡覺。
他們上車沒等多久,車子出發了。李旋和向左明睡了一會兒,被車上的吵鬧聲驚醒。
“你有什麼資格瞧不起人?”
“你們貴州人都是窮鬼,就是窮鬼!”
“你說誰呢?”李旋被吵醒了,她可受不了這種地域歧視,更何況這裏就是貴州。
“就是說你們,有錢就和我賭一把,別隻會說。”坐在最後排一個年輕小夥子在叫囂著。
“賭就賭,別怕他,你們這麼多大老爺們,可不能丟了我們貴州人的臉。”李旋她坐在中間位置,離最後一排還有幾排位置。
“對,賭就賭。我和你賭,賭什麼?”坐在李旋邊上的一個小夥子站了起來,往後麵走去。李旋見旁邊的位置讓了出來,便也跟著往後麵湊了過去。
“賭紅藍鉛筆,押中多少賠多少。”坐在最後排小夥子拿出一條繩子,兩支紅藍鉛筆,用繩子綁住其中一根鉛筆,然後繞一圈,再讓大家來押。當打開繩子時,繩子繞著哪根鉛筆,就是哪根。看似簡單的把戲,最容易騙人。向左明雖沒見過,但他知道這是一種江湖騙局,他想製止李旋去參與,但是一切都來不及了。他隻希望李旋身上沒揣多少錢。
吵鬧聲很快就停止,車子停了下,車門打開,四個年輕的小夥子下車走了。車子繼續往前開,李旋也回到了她的座位上。她笑著拿出一張百元大鈔,向左明順手搶了過來。
“你沒被騙?”向左明的擔心有些多餘。
“你真以為我是剛入社會?”李旋笑了。“這是這趟車上必演項目,每次坐都能看見他們,都已經是老熟人了。”
然後他們聽到後排的哭聲。
“又有人上當了?”向左明聽見後麵有個年輕女人在哭。
“沒人上當,他們還演給誰看?這個小姑娘賺錢也容易,不值得同情。睡覺。”李旋說完就睡覺去了。
到站,李旋和向左明該下車了。這是一個小縣城,兩個人下了車,要坐小三輪才能去到李旋家。
“坐過人力三輪車沒有?今天我就請你坐下,一塊錢跑遍整個縣城,出城兩塊。”李旋叫了輛人力三輪車,兩個人坐了上去。
“真有點黃包車的味道,比三輪摩托車有意思多了。”向左明沒想到能享受到這種待遇。
“我哥就是幹這個的,以後你想去哪,對他說就行了。”李旋有三個哥,她在家排行第四,所以她也叫“小四”。她從小有三個哥照顧,打架從來沒怕過誰,養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脾氣。但是慢慢長大,家庭條件擺在麵前,現在隻有大哥結婚,大哥的生活也不見得好,也隻是騎人力三輪車來養家糊口。
向左明舒服地享受著,慢慢悠悠地前行。李旋也開心地陪著他,享受這段時光,暫時忘掉生活的艱難。
突然有人出現在三輪車前,兩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叼著支煙站在三輪車前麵。他望著車裏的李旋,不說話。李旋對向左明說了句:“等我。”便下了車,走到小夥子麵前。
“你想幹嘛?”李旋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你不覺得,該給我一個交待嗎。”小夥子麵朝向左明,不看李旋一眼。
“好,晚上八點,中學操場,擺場子等你。看你有沒有本事,讓我給你一個交待。不見不散。”李旋一點怯場的意思也沒有,小夥子反倒臉露怯意。
“犯不上吧?就這麼點事,興師動眾。”小夥子有點想收手,旁邊的小夥子用手捅了捅他。
李旋看在眼裏,說:“張三,這點氣勢都沒,還敢在大街攔我?要就給我讓開,要就今晚擺場子。”
被稱為張三的不敢回話,又覺得就這樣收手沒麵子,不知如何是好。
“四姐,什麼時候回來的?”一個路過的小夥子見到了李旋,跑過來打招呼。
“剛到,還沒回家呢。這不就被張三攔住了路。”李旋和來人打招呼。
“張三,你想幹嘛?滾一邊去。四姐,你先回家,改天再聊。”來人一把拉開攔路的張三。李旋這才回頭上來,和向左明繼續往前走。
“是誰啊?幹嘛攔我們的路。”向左明不知所以。
“我以前的男朋友,看見你吃醋了唄。”李旋笑著對向左明說。
向左明回頭看看被人拉去一邊的張三,一個年輕的小夥子,正被人推搡著,似是不服氣的樣子。
“你看來還是有點名頭,一下車就有人找你麻煩。”向左明沒在這種小縣城呆過,不知道縣城這種小地方,是很容易碰到認識的人。
“那當然,你去打聽一下,在黔西誰不認識小老四。”李旋笑著說。李旋不是開玩笑,這見年她離開貴州,去了廣州,一年隻回來兩次,要不張三給他再大的膽子,也不敢攔她的車。但是她的威望還是在的,這不就有人主動幫她解圍了嗎?她還是決定晚上要見幾個朋友。“晚上我帶你去吃麻辣燙。’”
李旋家住糧食局宿舍,一個院子一家人住著,很是寬敞。大哥、二哥都自己開夥,李旋和他三哥還和父母一起吃。李旋帶著向左明去見過大哥大嫂、二哥二嫂,給他們都帶了廣州的特產。李旋給了大哥3000元,大哥拉著李旋滿臉的不好意思,想說什麼,但又說不出口。
“這些錢是給侄女以後讀書的,以前我讀書的錢還不是你給的?”李旋安慰大哥幾句就走了。向左明在旁邊隻是看著,啥也沒說。
李旋這趟回來,給二哥準備了一萬,給二哥與二嫂結婚用。二哥二嫂結婚的時候她就不準備再回來。李旋另外準備了3000給她父母,三哥2000,她這一次回來就花了快兩萬。不過,她臉上沒有絲毫不舍的表情。這次路上所有花費都是李旋支付,向左明就像一個軟飯男,他已經三個月沒上班。
向左明去年才畢業,分配工作時,他不滿意被分到一間準備賣地皮還債的工廠,便揣著報到紙,自己找同學,換了工作,去到廣州市一建。在市一建,他雖然是財務人員,工資也才七八百。不安份的他,便又通過報紙上的招聘信息,找到了一間私企,月薪1200。但是工作地點在增城石灘,他必須住到公司安排的酒店。也就是這樣,他認識了李旋。
向左明的工作很簡單,他其實就是老板安排來盯住建築承包商。向左明見工的時候都沒去過公司,隻是在東方賓館老板辦公室見過老板。老板一見向左明,看他的簡曆,聊了半個小時,就決定錄用。他自始至終都不知道公司辦公地址,直接就被安排到了石灘的東江賓館上班。到了東江賓館他就被安排住在305,也沒去過工地,也沒有辦公室。他好像不用上班,每天吃住都在賓館,周末坐火車回廣州。偶爾工地需要他回公司蓋支票章,他才帶支票回廣州見老板,順便彙報一下情況。他這樣能彙報啥情況?他連工地都沒去過,就是一個被人包養的情人。
向左明就這樣稀裏糊塗在東江賓館住了一個多月,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石灘是一個很小的鎮,除了向左明住的東江賓館是間五層的建築,對麵有一排三層樓私人住宅,根本沒什麼像樣的建築。後麵好像有個工地,向左明懷疑那就是他們公司的,但他也懶得去過問。東江賓館旁邊好像有一間五層樓的酒店,很多人出入,向左明周圍全逛過了,過橋對麵石碣、石龍都逛過。石龍比石灘大好多,那裏才像城鎮。他決定去隔壁的酒店瞧瞧。